嗖咻——
门里急惊风似的蹿出一人,脑门子上直冒烟,火烧火燎般惊逃而去。
见此qíng形,独孤chuī梦也不急着进门,斜身倚着门柱,低头盯着自个鞋尖,叹一口气,喃喃自语:“轻松打发一个找上门来啰里八嗦的麻烦之人,‘不嫌啰嗦不嫌麻烦’的主人家,翻转于手掌上的当真是好一式斗茶之术,温火煮沸,烫得人五内俱焚也叫不出苦来,高明!委实高明!”
琴声悠悠dàng来,门里佳人笑,“隔着门闻一闻,便能闻出门里煮茶人烧的几成火候,倒也不是个俗气的人儿!小女子有幸,平生逢一知己,不妨进来坐坐,品一盏香茗。”
嘎吱——
半掩的门扉徐徐敞开,门楣上一串贴有招魂符的风铃dàng出奇特的响声,如同喊cháo人在海边chuī起海螺敲响龙鼓,召唤海上泛舟渔猎的人快快归岸。闻得招魂铃声的人,脑海里瞬间浮出一个画面——惊涛骇làng,海边悬崖上,渔家女高高拎起一盏风灯,殷殷亟盼出海的丈夫归来,并向海的远方呼唤,切切呼唤,声声萦魂!
招魂铃声催人往前走,独孤chuī梦举足时往门里一看,心头猛然一惊,钉足原地,进退两难。
“真像在梦里……”茶居里一张琴案,坐在那里抚琴的女子竟然穿着一袭红嫁衣,清雅婉约的容颜,明眸慢转,笑得很婉约,“三年了,只有在梦里,才能见你!”轻柔婉转的语声,几多感慨,些些神伤,女子念出了《离思》中的词,“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你记着亡妻,三年都不曾来看我一回!”
“……试灯,果真是你!”门外之人像是痴了,痴痴地看着门里一颦一笑、清扬婉兮的女子,唇边逸了烟丝般缥缈的轻叹,“我原以为……此生再难与你相见!”
撩拨了琴弦,音色微乱,痴qíng婉约的试灯姑娘,笑里泛苦,“你与妃衣姐姐完婚那日,我也曾心灰意冷,甚至……”
“甚至剪了一绺青丝……那日我收到你拖人捎来的青丝断发,我、我……”低头盯着鞋尖,牙齿咬在下唇,咬得唇色发青,他连吸几口气,才缓缓开口:“我以为你已经不在了……”
“我的确死过一回!只是被幻城的端木城主所救,这些年,端木城主他、他……他待我很好!”在他避开她的目光时,她却凝眸留意于他表qíng间细微的变化,“端木城主于我有救命之恩,还将城主之位传于我,只盼、只盼有朝一日,我能为他披上红嫁衣……”
抬头,看看她身上所披的红嫁衣,独孤chuī梦qiáng颜一笑,“怎么不早些说,我也好带些贺礼……”
“你、你……”琴弦紧扣在指尖,勒出血痕,试灯依旧笑得温温绵绵,吐出的语声却有些颤了,“你当真舍得让我出嫁?”
“我、我……”再次避开那双秋水明眸,独孤chuī梦黯然神伤,“我不舍……又能怎样?”妃衣死了,虽然知道试灯还在等着他,可是,一想到妃衣是怎么死的,他就无法解开心结!
“不舍?”眸子里亮了几分,似乎有了某种决定,见他不进门来,她就主动迎出门去,双手捧着一卷画轴,“这是鸿运山庄仇二爷托人送来的画轴,仇二爷委托我,想让我亲手把画jiāo到你的手中。”
独孤chuī梦听得一愣。鸿运山庄?仇二爷?她叫他来这里,与她相见,难道并非是请他喝一杯喜酒,只是为了旁人所托的事?
他接来画轴,展开一看,突然之间变了脸色,“这、这是……”
“仇二爷说这是他女儿的画像。”她也曾打开画轴看过,画上女子模样体态,竟然与妃衣姐姐一模一样!鸿运山庄发榜告示天下,仇二爷想把女儿嫁给独孤chuī梦,她看过这张画后,心中也明白,这张画一旦jiāo到他手中,他必定会去鸿运山庄参加招婿宴,必定要亲眼看一看画上之人的。
“这张画,为何……”为何要让她亲手转jiāo给他?
“仇二爷做事,向来惊人!”他不说,她也明白。江湖中人都知道她心仪于独孤chuī梦,只因妃衣与他相识得早,她便黯然退出。而今妃衣病逝,仇二爷想嫁女儿为他续弦,居然把女儿的画像送到她手中,由她来亲手jiāo给他一幅酷似妃衣的女子画像,让他不得不赴鸿运山庄参加招婿宴。这样的事,若是换作旁人,不生气也得婉言谢绝,偏偏她还真个接了委托,真个把画jiāo到他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