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小似眉弯_作者:白落梅(106)

  我做了一个梦,这一回,我梦见的,是一位年轻的君王,高高地坐在车辇上,着戴无比华丽。一位绝世无双的皇后,披着凤冠,坐在他一起。那么热闹、那么鼎盛的场景,而这位君王不再是别人,他是淳翌,皇后也不是别人,是我沈眉弯。这些美好的梦境,不再像往常那般在瞬间化成泡影,却又是那般地真实。

  醒来的时候,淳翌告诉我,我的唇上带着笑意,一种迷人的笑意。

  夕阳,我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淳翌,而是那缕红色的落霞,在我眼前尽现,仿佛要穿透我的梦境,还有那依稀残存的记忆。直到我见着淳翌那温软的笑,才知道,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躺在我身边的是帝王,而我不是皇后,其实,我从没有想过要做什么皇后。

  “皇上……”我缠绵而经久地唤他。

  “嗯,醒了,你这傻丫头,睡了好几个时辰。”他亲昵地唤着我。

  我起身,轻轻为他揉着发麻的手臂,含羞道:“皇上,臣妾贪杯,你也不责怪。”

  “湄儿,你如何,朕都不怪。”他字字句句都隐含着宠我爱我之意。

  我陷入在一片huáng昏的宁静里,都说当一个帝王太宠爱一个嫔妃是不好的预兆。自古以来,这样的先例太多太多,红颜皆祸水,红颜尽薄命,我由一个农家女,沦落为歌jì,又莫名地进了宫,莫名地晋封为婕妤,将来……也许是我想得太多,我不过是这万千莲朵里其中的一朵,也许我不是最寂寞的一朵,也许有过风华绝代,只是最后也不过是在属于自己的季节里开放,再凋落。或许我的花期长些,又或许我比她们要得天时地利人和,可以沾得更多的雨露,只是最后,我的结局是一样,凋落,沉在淤泥中。

  “湄儿……”他轻声唤我。

  “嗯。”我若有所思。

  “怎么了呢?总觉得你心不在焉,是不是有心事?”他眼中含着疑惑,我很怕这样的眼神,总是想要从我身上挖掘些什么,尽管我知道,埋藏在心底的东西,任何人都无法碰及。

  我柔婉一笑:“没有心事的,只是看着这落日熔金的huáng昏景致,感觉到好美,绚丽的美,那烟柳,那墨荷,那无语的莲事……”我仿佛真的陶醉于此刻的风景,说话也变得熏然起来。

  “是的,好美,夺目的色彩,像经年的故事。”他意味深长地说着。

  “像经年的故事……像经年的故事……”我细细地咀嚼着。

  “怎么?有什么不对么?”他问道。

  “不,我觉得很美,耐人咀嚼的美,皇上比喻得真好,经年的故事老旧又芬芳。只是,不知皇上那经年的故事,散发着怎样醉人的芬芳呢?”我带着挑逗的语气。

  “朕的故事里只有你。”他脱口而出,不需要任何的思量。

  我转移话题,微笑:“皇上,说好了,huáng昏醒来要带臣妾采莲的。”

  “是,朕允诺的。”他看着万千莲朵,笑道:“朕来划桨,你看上哪朵就折哪朵,可好?”

  “好,臣妾要折许多许多,带回月央宫,留驻它们的容颜,锁住它们的魂魄。”我觉得自己有种天真的残忍,一种无qíng的慈悲。

  他微笑:“记得有句诗写‘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也许人生就该如此,无论是江山美人,都需要用心留驻,这样方不辜负好时光。”

  我淡笑:“是,只是折来折去,折的只是自己。”

  “那总及过他人来将自己折断的好,与其等待别人的摘折,莫如自己先摘折别人。”他话语间隐透着霸气,也许他注定是帝王,尽管他有着万千柔qíng,可骨子里却流淌着高贵与倔傲的血液。这些,在他孪生兄长淳祯身上也能隐隐地感觉,只是表达在不同的地方而已。

  我笑道:“皇上果然是皇上,那种君王的气度在皇上的身上尽现。”

  “呵呵,莫要说这么多,朕来划桨,湄儿来采莲,寻着并蒂,只要你爱的都采。”他说完朝一枝风中绰约摇曳的粉荷指去。

  我见那粉荷娇羞yù滴,在huáng昏的暮色中绽放,瓣瓣罗裳,舞动她至美的年华。当我手指碰触到那带着微微小刺的荷梗时,竟有些不忍心折断,闭上眼,只听到一声轻微的脆响,我已将它折断,那白色的细丝被拉得好长,仿佛有着对荷梗无限的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