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翌点头:“嗯,朕过来就是说这事,让你准备一下,这两日就要启程回宫。”
我似有恍惚,回道:“是,臣妾知道,臣妾回头就让他们去准备。”
他执我的手,低问:“湄儿对明月山庄似有不舍?”
我抬眸微笑:“不,此处清凉之景臣妾很是喜欢,但是臣妾也喜欢紫金城,出来这么久,也想念我那里的月央宫。”其实我的话半真半假,真的是我的确想念月央宫的糙木,那后园的秋千架,还有那梨花木躺椅,那儿许多的许多。然而我,却害怕回到紫金城,我怕那缠绕我的梦,怕回到那熟悉的地方,过那束缚的日子。虽然明月山庄跟紫金城的建筑一样,可是这里却让我觉得闲逸,比起紫金城,要自在得多。在这里没有噩梦侵扰,我夜里睡得安稳,神清多了。
淳翌轻叹一口气:“朕倒有些不舍这里,回去后要为政事繁忙,每日早朝,许多的事商议不完。在这里,都积压很多事没去处理,朕越来越觉得心累了。”
我宽慰道:“皇上为国事烦忧,臣妾无法相助,觉得很愧疚。只愿皇上好生保重龙体,就是臣妾的福分,是天下万民的福分。”
淳翌朗笑:“朕的湄儿有时说起话来,还真好听,朕爱听,听了心里舒缓多了。”
我温柔一笑:“皇上爱听,以后臣妾就多说,只是臣妾平日嘴拙,说的话都不婉转动听。”
“那是湄儿心傲。”他脱口而出。
我低眉:“湄儿在皇上面前不敢心傲,湄儿敬皇上,爱皇上,也畏皇上。”
淳翌一把将我拉至他身边,抱于他的怀里,深qíng地看着我,柔声道:“湄儿岂会畏惧于朕,朕宠爱你,朕不要你畏,朕只要你爱,这样朕就开心。”
我含羞:“湄儿自当爱皇上,今生如此。”我心中叹息,曾几何时,我也学会了如此,我不想取媚于淳翌,只是在帝王面前,也难做到傲骨铮铮。我是他的妃子,我所能做的就是依顺,唯有依顺,才可以存留。我想起了淳祯的话,后宫最怕出现不寻常的女子,她的出现,要么就是qiáng国,要么就是祸国。而他认为我是那祸国的女子,因为我慈悲又残忍,因为我多qíng又无qíng,因为我平和又傲然。
“湄儿。”淳翌温柔地唤我。
“嗯。”心中纠结着万千滋味,一时间,无从想起,无从说起。
他看着我,说道:“今日想必你也累了,先用晚膳,今夜早点儿歇着,明儿个再收拾,反正要带的东西也不多。”
“皇上不留下一同用膳么?”我问道。
“其实朕今晚宴请几位大臣,见你迟迟不归,忧心,方在月央宫等候。”
我焦急道:“那皇上岂不是耽误了时辰,是臣妾的罪过。”
他朝殿外望去,暮色已深,回道:“无妨,稍晚些也没关系。”
我起身:“那臣妾就不多留皇上了,皇上今日等候臣妾,这qíng义,臣妾日后还,只一心待皇上好。”
他抚摸我的下额,微笑:“好,朕记下了。”说完,拂袖转身朝殿外走去,留给我一袭英挺的背影。
晚膳,什么也不想吃,喝了几口汤便回寝殿了。
明月,明月,这里的明月与太后相关么?沧海月明,世事桑田,究竟多少是过往,究竟又有多少是永恒?
坐于烛台旁,心事如同风中的烛光摇曳dàng漾。匆匆地来明月山庄一趟,发生了这许多的事,又似乎什么也没发生。我沉过湖,淳翌也因我落水。与淳祯几度偶遇,令我对他有了更深的了解。谢容华雨夜伤感,舞妃病了,云妃一如既往地骄蛮跋扈,皇后也依旧如此平静寻常。仿佛一切都不曾改变,景致如此,人事如此,人心也如此。
我累了,我想安稳地在明月山庄睡去,因为我知道,我的噩梦,又将在紫金城开始。我只是明月山庄的过客,就让我以过客的方式,与这里做一次沉睡的告别。
如何寒梅生雪境
这一夜却是无眠,辗转难安,清风拂过窗幔,看得见窗外洒落的月光,还有摇曳的竹影。我披衣起chuáng,走至窗前,浩瀚的苍穹呈现银灰色,那轮明月挂在中天,格外地澄澈明净。自古都是人望月,又岂知月也会望人。这轮明月,从迢递的远古,照耀到今朝,承载了许多人的叹喟,又漠然地看淡多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