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小似眉弯_作者:白落梅(25)

  又是岳承隍,“秘密”,他有什么秘密被殷羡羡所知?岳承隍居然答应帮她争取到花魁,难怪那日殷羡羡似乎胸有成竹,原来她心中已有答案。可是她又怎么会在选魁之时无缘故地死去?府尹说是出于自杀,很显然只是搪塞过去。难道背后的凶手会是岳承隍?他为了不受殷羡羡要挟,而将其杀害?殷羡羡腹中所怀的胎儿难道也是他的?可是那日从窗外传递字条的人又是谁呢?如果真是岳承隍杀人,他又为何不gān脆让烟屏做替罪羔羊,反而将她放出?这岳承隍究竟是何来历,人人都知道他迷恋烟花之地,喜好风月之qíng。这件事真是越想越迷离。

  “小姐……小姐……”红笺轻轻地推了我一下,我这才醒悟过来。对着烟屏低声说道:“今日这话你只当没说,日后再也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她见我神qíng严肃,点头道:“是……是……”

  我想起画扇临走时叮嘱我的话,许多事不知道要比知道的好。看来这些事我也要隐藏在心中,不能提起,况且其间究竟有何缘由,我一概不知,不能凭自己的猜想而任意去判断什么。

  我再次叮嘱了红笺与烟屏,她们亦知此事关系重大,定是不敢再提的了。

  窗外夜色如墨,只有浅淡的月光斜斜地透照微弱的光晕。起风了,透过那层层的夜幕,仿佛隐藏着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可我又想起了画扇的话:那些背后隐藏的事,无须我们去揭开。世间许多事,迷蒙些会比透明更让人觉得安全。

  似乎画扇才是那个真正明了的人,而我,又何必庸人自扰。

  长知此后掩重门

  的确如此,世间万相迷离,你只要不去揭示隐藏在背后的真实,而那些华丽的表象依旧可以让你自由呼吸。我就是在这片粉饰的太平里平静地度过两月有余,不只是我,还有这烟花巷的所有女子,以及世间纷纭的众生。

  新帝登基,又是太平盛世,国泰民安。金陵还是那般锦簇繁华,烟花巷早已恢复了曾经的歌舞升平。只是渐渐地忘记了那场花魁之争,忘记了死去的殷羡羡。我看到瑶沐重拾往日的欢颜,依旧周旋在来往的客人中,时间无qíng,可它有一点好,可以愈合流血的伤痕,尽管结着粗粝的伤痂,只要不去撕扯,就不会再有疼痛。岳承隍一如既往地光临烟花巷的许多楼阁,还是那般风度翩翩,全然觉察不出他有丝毫的冷酷。或许他本多qíng,处处留香,折尽金陵枝头花。只是,唯独我沈眉弯还是冰冷如初。

  临于窗前,感chūn秋易替,见花飞处处,落红铺径,已是chūn残。任你花样颜色,百媚千红,终究还是做了凋零之客,想我如今韶华当头,沦落风尘,他年亦不知东西南北,更莫说埋骨何处了。

  焚一炷清香,品一盏荷花露,拂去琴弦上的尘埃,看窗外细雨纷落,榴花染径,生了惜chūn之心,试调一曲,边抚琴边吟唱:“chūn似惊鸿去也从,不知归路与谁同?榴花尽染相思色,杨柳空摇寂寞风。宿鸟沿堤寻旧梦,牵萝绕户觅芳踪。几回凝望天涯远,山黛无言细雨中。”琴声溅韵,清歌传意,似觉流水起落跌宕,人心归遥,渺入有无间。似觉回风驰骋飘逸,qíng思追远,已过千万里。似觉南国水意,糙木茵茵,看那翡翠垂眉,荷露含泪。似觉风华鼎盛,万物欣欣,看那青山泼韵,绿水流波。

  “小姐,你的琴我听了这十余年,虽听不懂其间的深韵,可真的好舒心。”红笺打断了我的沉思。

  我停顿片刻,盈盈一笑:“不过是消磨光yīn,聊寄心怀,实在不知还有何用。”

  “小姐,自从那日游河,那位王公子临时匆匆离去,之后两月有余,却杳无音信了。”红笺有意无意地说着,仿佛要挑起我行将遗忘的记忆。

  我递给她一个淡定的目光,沉吟道:“今日如何提起他来了?”我随意地拨动琴弦,懒懒地说:“像我们这样的人,遇见的人最好都忘记,因为他们都是过客,过客从来不会在这样的地方停留。如果连遗忘都做不到,那就注定我们要接受记忆的惩罚。”我说的这么多,也不知道红笺能听进去多少。

  烟屏坐在chuáng边低眉刺绣,这丫头有一双巧手,十指玲珑,袖底生花,我每块帕子左小角都有她绣的一枝绿梅,那么清绝傲世。

  脚步声响,妈妈甩着一块丝帕,摇晃着丰腴的身段进得门来。挑起妩媚的凤眼,笑道:“眉弯啊,方才岳承隍大人遣人来说晚上请你过去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