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么一壶好茶,也不及姑娘的梅花玉液。”
我一惊,果然是高人,竟知道我会煮梅花茶。
他笑:“方才你饮的不过是最寻常的农家香茶罢了,采上一些院里的花瓣,野外种的chūn茶,用后院水井里的清泉煮了便是了。”
我再品一口,蹙眉:“原来这般啊,我竟品不出这味道了,记得幼时是喝这些茶长大的。”
看着窗外的细雨,屋内飘着新茶的清香,而眼前坐着的,却是故人。一时兴起,不禁随口吟道:“探chūn一路赏繁花,间或问途寻酒家。细雨催新初润糙,柴门留客漫煎茶。”
他微笑:“姑娘好才qíng。既然是柴门留客漫煎茶,那姑娘不妨再留片刻,我们就在这柴门煮茶,听在下说一些玄离的故事与你听。”
“如此甚好,我是极爱这些的,最好带些鬼神色彩的……”
柴火烧得噼啪作响,想来是与我一样,等着听白衣公子的故事……
仙乡未入恐成魔
烟雨还在飘落,朝窗外望去,远处的青山半隐半现在云雾间,仿佛隐藏着许多神奇的秘密。我用手指着那烟云处:“你看,那山里好像住着神仙。”
他亦抬眼望去:“呵呵,是,烟雨的山峦,云雾蒸腾,倒真像是神仙出没之处。”他神态深远,“只是,你信鬼神么?”
“我信,我在翠梅庵里还与佛对话,佛是慈善的,只是不度我。”我笑道,似乎有些任xing。
“那是因为你慈善,如果你是恶者,佛也就不善了。世间万物,皆是如此,因果轮回,自古不变。”他话藏禅机,神qíng依旧淡定。
我淡笑:“也许我注定只是做一个平凡的人,没有这样的慧根,许多的禅理都悟不透。”
“我是与生俱来的,你信么?只是不能修仙,就要成魔。我师父说过,我如果再入世,便再难脱身了。”他似乎在回忆什么,神qíng肃然。
“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筑……”我想起了经书上这么一句。忽又问道:“你师父?”
“是,我师父。他是世外高人,云游去了,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他让我永远不要去找他。”
“聚散寻常事,他让你不要去找他,说不定哪一天他来寻你。”
“姑娘,你不是要听一些玄离的故事么?我来说与你听,关于我的故事,本来就是一种玄离。”他看着我,目光深邃,仿佛要将人陷入进去。
“唤我眉弯吧,沈眉弯。”
“好,我叫楚玉,师父给我取的名字。他为我卜的卦,有诗曰:玉魄生来浑似古,仙乡未入恐成魔。这诗如今刻在我随身玉佩上,不离不弃。”他取下腰间的玉佩,递给我,温润的古玉,莹白剔透,刻着两行诗,像是谶语。
“好玉。”我称道。
“是,师父说是我父亲留下的。”
“你父亲?”
“嗯,我父亲。自我记事以来,就在烟霞寺做了小和尚。师父告诉我,我父亲是一位年轻的得道僧人,出山云游时,经一处山林被毒蛇咬伤,是我在山间采药的母亲将他救回家中,父亲抵不过qíng劫,与我母亲相爱。很不幸,有了我。父亲决意踏入红尘,与母亲相伴终老,然,母亲怀我两年之久,才将我产下。母亲因难产死去,父亲说我不是一般孩童,非仙即魔。后父亲带着我回到烟霞寺,悔过,一年不到,圆寂。”他淡淡地讲述,语气平淡,仿佛在诉说一个与他并不相关的故事。
而我却陷进在他看似寻常却离奇的身世中,低声道:“后来,你在寺中长大,做了小沙弥,寺中另一位得道僧人传你佛法……”
“是,就是我师父。在我三岁那年,我用毒果毒死了寺里的一只狗,师父罚我三天不许吃饭,跪在佛前悔过。在我五岁那年,我用热水浇死了寺院的五株菩提树,师父说我骨子里透着邪气,罚我在后院种菜三月。在我八岁那年,我将寺院里几百尊小佛像换了位,为此,师父罚我在佛前打坐一年。在我十岁那年,我潜入藏经阁,将大半的经书焚为灰烬,因为我觉得佛经有误,师父终于将我赶出烟霞寺,从此,我沦落江湖,做了一名剑客。”他端起一杯茶,一饮而尽。
我看着他,一袭胜雪白衣,温润如玉,怎会是那么一个妖邪的孩子。低眉一笑:“果真是不入仙乡恐成魔,只是这样的孩子不关在庙里,反而放到江湖去,岂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