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花泪……”我饮下一盏,赞道:“好冷艳的酒。”
他笑道:“呵呵,还有酒用冷艳这个词来形容的?不过倒也巧妙,只有湄儿会如此别出心裁了。”
我低眉不语,只觉这酒的名字虽别致,却隐隐地觉得琼花虽美,可是花期太短,在chūn光的枝头,似雪凋零。
“湄儿此次去翠梅庵可有参禅读经?”淳翌问道。
我轻笑:“读经是有,只是禅意却无法参透,再说禅也不是用来参的,需要用心去悟。湄儿没有慧根,那儿留不得我。”
他执我的手,微笑:“那儿留了你,朕去何处寻这样的爱妃?”
我轻叹:“皇上,湄儿并无你说的这般好,后宫有佳丽三千,比湄儿好的女子多不胜数。”
“可是没有一个女子让朕如此迷恋,只有你才配得起朕的一见倾心。”
我无言,这样的宠爱,要了是负累,不要也是负累。
沉默。听轻风细细,软帷白纱在风中飘逸,淳翌低声道:“湄儿,为朕弹奏一支曲子吧,朕想听你婉转的歌声。”
“皇上,莺歌婉转,只是从前,如今湄儿已丢了那份灵气。”
“又说傻话了,湄儿国色天香,一笑倾城,再笑倾国。”
我盈盈笑道:“怎么可以如此,倾城又倾国,该是祸害了。”
“倾的是朕的城,倾的是朕的国,与他人何gān?”
我笑:“皇上,你方才说起国色天香,我倒想起了,月央宫的牡丹开得正艳,平日里我是极少去爱它的。可是今日见花团锦簇,开得异样繁艳,倒是添了几分喜色。不如臣妾就为皇上弹一曲醉牡丹,如何?”
淳翌欣喜道:“甚好,牡丹乃花中之王,艳冠群芳,更有诗吟‘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朕想倾听湄儿的醉牡丹,是何等国色,又是何等地销魂。”
我盈盈起身,端坐于琴侧,以优雅的姿势曼妙拂弦,玲玲清音如玉坠珠倾,在寂夜的长乐宫回旋,婉转唱道:“已并佳人称国色,更牵素手吐天香。庭深风寂花沾露,栏曲云开月转廊……醉去画师添一捻,兴来学士赋三章。雍容未减芳心骨,宁负皇诏贬洛阳……”
“雍容未减芳心骨,宁负皇诏贬洛阳……”他低吟,问道:“湄儿,此句可有何寄寓?”
我微笑:“并无寄寓,只是湄儿随意吟咏,聊以寄兴罢了。”
他走过来执我的手,我起身相迎,就那样被他轻拥在怀里。
御榻上,却有他早为我铺满的牡丹花瓣,瓣瓣芬芳,撩人qíng肠。拉下帷帐,在这个明huáng的天地,他只属于我,而我也只属于他。
什么参禅悟道,什么仙佛神魔,在这样chūn风月夜里,都显得那般虚弱无力。今夜的灯花,如同纷繁的牡丹缀在枝头,令人驰魂消魄。而我像藤一样的依附他,沉落在碧水的深潭,与他一同下陷,下陷……
在他舒适的臂弯里睡去,渐渐入梦,梦里是这辉煌的宫殿,那么多的红颜纠缠着一个男子,欢笑声,嬉戏声,缥缈如寄。只是红颜转瞬化为白骨,我看到兰昭容,兰昭容一袭白衣,披散长发,双目流血,似在哭泣……
“湄儿……湄儿……”我听到呼唤声,睁开眼,淳翌将我拥在怀里,“做梦了么?有朕在,什么都不用怕。”
我虚弱地偎在他怀里:“没有,只是有些累了。”
合上眼,我想起了在翠梅庵看月光下的满地落红,当时就念过一句:红颜白骨。兰昭容,她定是出事了,对,她被关在霜离苑。
我只等着天亮,天亮,我想知道这一切的缘由。
世事无常多戏谑
踏着清新湿润的晨露往丹霞殿走去,已近暮chūn时节,上林苑的景致到了极致。柳荫苍翠,百花竞放,带着对这chūn日无比的眷恋,绽放着最后的激qíng。楼台水榭,曲径幽亭,花圃蝶苑,有三两宫女拎着花篮采着新鲜的蓓蕾,有来往的小内监匆匆疾步……
我已有半月不曾来丹霞殿给皇后请安,因昨夜在长乐宫侍寝,今日特意起了个大早,唯恐有了怠慢。
一进丹霞殿,见皇后已端坐在凤座上,衣着鸾鸟朝凤的云锦朝服,头戴凤冠,神态平和,尽现其高贵的气度。两边已坐了一些请安的嫔妃,看来我来得还是不够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