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德青先是一怔,紧接着就反应过来了,原来祝叶青是在哭花旺qiáng,平日里这祝叶青并没有给这老两口好脸色看,她难道转xing了,有怜悯之心了,才哭得那么伤心yù绝吗?林德青心里这么想,可又觉得祝叶青不可能那么快就变了一个人,她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话说这祝叶青,一看到老头子快不行了,就赶快找了两条长板凳,下了自家一扇大门,将老头子连拖带拽,安放在了门板上,趁他没断气的功夫就问还有没有什么要jiāo代的,老头子话已经说不出来了,意识还清楚,就用手捂着自己的上身,到处拍。
祝叶青就扒开他的衣服看,只见里面穿着一件粗布棉麻质地的白衬褂,褂子上到处是针fèng的痕迹,鼓鼓囊囊的,她自己还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就关了大门,叫来绍货,一起帮忙脱了花旺qiáng贴身穿的那件衬褂。
只见那衬褂的里面,前胸后背,除了两个原生的口袋,另外用针线fèng了不下十个贴布口袋,口袋虽大小不一,但个个都是鼓鼓囊囊的,祝叶青连忙将衬褂拿到房里,用剪刀剪开那些用针线fèng死的口袋,竟然发现每一个口袋里都是钞票,零的整的应有尽有。
她正欣喜若狂地数着这些零散的钞票,却听那绍货在堂屋里大声地喊:“老头快没气了!”
祝叶青这才将钱一把都藏在chuáng头的枕头底下,就出来,挨着门板,对着花旺qiáng呼天抢地地哭起来,她早就听说,屋里的老人要是快要去世了,趁他还剩最后一口气的时候,旁边一定要有人守着,大声地哭喊,尤其是做媳妇的,一定要哭大声点,把那口人间的气接过来,以后自家香火就可以延绵不断,老人见子孙为他哭泣尽孝,就会觉得功德圆满了,以后可以荫及后辈子孙。
所以,祝叶青才会哭得这么大声,这么悲伤,仿佛是自己死了亲娘一般。她是要把传说中的那口人间香火气息给接过来,造福她和绍货以及她的儿子们。
这绍货一看父亲花旺qiáng快没气了,从未真正经历过生老病死的独生子花绍货,看着躺在门板上已经奄奄一息的花旺qiáng,一时间没了主意,他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随着父亲在人间的最后一口气变得越来越微弱,花绍货一下子觉得天都快塌下来了,眼前一片昏暗,心里焦灼,胃里开始翻江倒海,连站都有些站不稳了,他浑身冒着冷汗,身体在颤抖,范仁美看到儿子不对劲,就顾不了门板上的花旺qiáng,连忙扶了儿子一把,花绍货喊了一声:“妈,我胃疼的厉害,怕是也快要死了!”
范仁美连声说:“呸呸呸,莫瞎说,你媳妇都帮你接了你老子留的香火气,他会保佑你的!”花绍货挨着房门摸进房里,爬到chuáng上,半躺了下来。
祝叶青看不得花绍货那点熊样子,她倒是很有主张,心里想:怕什么,那安葬费又不要他们出一分钱,老头子花旺qiáng早有打算,那白布褂子的补贴口袋里藏的钱就是安葬费,她祝叶青在最后一刻是读懂了花旺qiáng的那个手捂身体作拍打状的手势的,她在心里佩服自己的聪明,也庆幸自己的英明决策,幸亏老头子死的时候,自己就在老头子跟前,要是他死在外面了,这钱保不准被谁弄去,到时候再把花旺qiáng拖回来,还得要花绍货和祝叶青给贴钱安排出去,那多不划算。
她就在那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可眼前屋里连个主事的人也没有,心里又不觉懊恼起来,就开始骂起了范仁美,祝叶青在那里叫骂着:“你儿子死不了的,你该管管老头子,得找人把他拖出去埋了!”
话虽这么说,但哪能说随便就拖出去埋了呢,她眼前实在找不到能帮得上忙的人,虽然她嘴里常说指望三个儿子将来给她撑腰,但眼前三个儿子还小,大的刚过十岁,小的才两岁不到,这时候,她想来想去,就只想到了花又开。
虽然之前和花长开家闹得不可开jiāo,但自从花又开搬走了之后,她并未与花又开再起正面冲突,更何况,花旺qiáng再怎么说也是花又开的二叔,这关系又不假,他花又开本来就应该管一管,她这样想着,就叫范仁美看着家里,她就跑到老台坡子去找花又开了。
花又开在自己家里,早就已经听人说他家二叔花旺qiáng快不行了才搬回万户村住的,但没想到人这么快就没了,祝叶青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着她的难处,那伤心的样子真假难辨,花又开知道这事不可能不管,但他也管不了那多,花又开说道:“不是我不想管,是我也帮不了什么忙,最多你办丧事摆酒席,我可以帮你邻里四处借桌子凳子,还帮你跑一下腿,通知你要通知的什么人之类的,别的忙我都帮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