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妮在这个暑假可是一发而不可收拾,白天在榨油厂里寻废铁钉子积攒了卖钱,晚上就到冰棒厂批发少量冰棍在万户村穿行叫卖,卖不完的提回家还可以大饱口福,她手里的零花钱,在那个暑假是不用愁了,除了自给自足外,她买的好吃的零食还分给姐姐和弟弟妹妹一点,林德青倒也不说什么,只是嘱咐她不要跑太远,不能出自己村子,卖得好玩算了,赚不赚到几个钱不是重点,练了胆量倒是真的。
漫长而短暂的暑假马上就要过去了,八月的最后两天,大妮的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百般不是滋味,她时而在门口守望,时而又踱步回到自己那间yīn暗cháo湿的小房里。
一张旧书桌上,散乱地摆着几张画,那是大妮自己用铅笔勾勒着画的,大多都是一些武侠片里的古装女子画像,画像中的女子头发如丝,每一个细节都很jīng致,连头发上的配饰珠花都画得细致入微,每一个女子都画得眉清目秀,眼角微微上扬,唇齿之间似笑非笑。
书桌上还叠放着几本书,另外靠近窗子的位置,还摆放着一只状似女儿红酒坛子的陶瓷酒瓶,酒瓶外面上了一层酱黑色釉,或者说是深咖啡色釉质也行,瓶口没有盖子,里面cha着一支塑胶月季花,几片绿叶簇拥着那粉红色的花瓣。
这或许是大妮的创意,拿酒瓶子当花瓶用,在这样一个几乎没有什么làng漫可言的家庭,大妮却固执地制造着一点属于自己的梦和色彩,虽然这一点和房间里的土坯墙以及屋顶的旧油毛毡显得很不搭,但那只古色古香的“花瓶”,摆在铺了一层纯净白纸的旧书桌上,与书桌前那扇窗户的茶色玻璃相照应,却也不禁使整个黯淡的房间蓦然间显得有了一些朝气和活力,并且还有一种说不出的似乎与这个破旧房子有些格格不入的韵味。
大妮正坐在旧书桌前,一只手撑着脑袋,隔着那层茶色玻璃,凝视着侧厢房的窗外,她透过窗子看到屋后院墙里,自己去年从同学芬子家挖来的美人蕉,现在长势正好,都发了好多棵苗,而且硕大的叶片上顶着许多个花苞,其中有几朵花已经盛开了,在阳光下,那火红色的喇叭形的花瓣,鲜艳yù滴,她盯着那一片红色。
大妮正发着呆,忽然听到大门口似乎有人在喊她的名字,连忙回过神来,走到堂屋去看,果真有一人在她家大门口张望。
那是她的初中同学小何,前几天来找过她的,当时说是吴老师叫他来问大妮上不上县二中的。
今天小何同学推着一辆自行车,并没有歇下来,只站在大妮家大门口,喊大妮的名字,大妮见了小何同学,就问:“不是说今天到县二中去报到吗,县二中不是要坐汽车去吗,你怎么还推着自行车呀?”
小何连忙解释道:“吴老师说了,县二中的录取分数线调高了,他们那边不招收我们饮水乡这边的学生,吴老师说我们可以上县四中,他今天准备亲自带我们去,县四中离我们饮水乡就只有十几里地,可以从村子里走小路穿行,骑自行车一个小时左右就到了,你要去,就跟我们一起去,先不用带报名费钱的,就是去挂个名报个到,吴老师在李家村村口那里等着我们,到时候我们和他汇合,一起去县四中。”
☆、师生同行,奔赴四中
大妮的两只手下意识地牵着自己的衬衣角揉捏着,她在门口迟疑了一会儿。
小何看到大妮在犹豫,就问:“你是不是不会骑自行车呀,你要不会骑,我用自行车驮你。”说着,他拍了拍自己自行车的后座。
大妮连忙摆手说:“不,我会骑自行车,家里也有自行车,我要先跟我妈说一声,看她同不同意我去。”
小何说:“那你快去跟你妈说一声啊,吴老师都等我们半天了。”
大妮风一样的跑到青石板路对面河堤边的月秀家找妈妈说去了,妈妈正坐在月秀家的大门口,怀里抱着花振国,和一帮嫂子们聊着家常,听了大妮说的事,就问了大妮要不要带钱,大妮说先不用,妈妈就说:“总不是读书,二中、四中,还不一样是高中,那你先去报到好了,过两天你爸就要回来了,到时候让他送你去正式上学。”
大妮正转头要走,妈妈又叫住了大妮,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两块钱给大妮,说:“骑车路上小心,渴了去买瓶汽水喝!”大妮拿了钱就往家里跑了。
回家推出了爸爸的那辆破旧的大花脸似的红旗牌自行车,大妮用手使劲捏了捏前后车胎,气还算足,就和小何一起骑着车找吴老师汇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