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画好了脸谱的人偶面具突然被那人狠狠砸在地上,裂成两半。
抓来第二张空白的人偶面具,拿着画笔的手又飞快地描画起来,越画越快,最后一笔勾去,那人痛苦地哼了一声,猝然抡起面具又狠狠地往地上砸,砸得四分五裂!
咚、砰!咚砰!咚砰咚砰!
画好了脸谱砸裂在地上的人偶面具越堆越多,画笔越描越快,几乎捕捉不到笔尖的动作,笔杆剧烈颤动着,笔下勾描出来的,却是同一张脸!
描出的所有脸谱都是同一张脸,砸裂在地上的也是同一张脸的面具。那人竟然是在不停地画着同一张脸,砸着同一张脸。
在砸碎第九十九个人偶面具时,画笔还是停不下来,近乎疯狂地画着,碎裂在地上的残缺脸谱,面容依旧是那么熟悉——眉目秀雅俊美,有着中世纪王子般矜贵优雅的神态,赫然是罗凯的面貌!
疯狂地画着脸谱,坐在地上的人近乎崩溃般呐喊呻吟:“为什么画不出我自己的脸?这不是我要的脸!不!不——”
已经记不起自己的脸了,眼前晃出来的只有“他”的脸,笔下画出来的也是“他”的脸,为什么会这样?难道……难道他已经完全迷失了自我?
自己的脸,再也找不回来了吗?再也……
“罗凯?!”
门外,一个颤抖的、难以置信的声音响起。
背对着门口,坐在地上的人,缓缓、缓缓地侧过身来,半张脸落在yīn影里,半张脸被烛光照亮,那样熟悉的轮廓,舒洁一眼认了出来,“罗凯,你……”
“罗凯?”熟悉的面容上没有表qíng,平板地陈述一个事实,“不,我不是他。”脖子僵硬地转过来,整张脸都面向门外,木然的表qíng,就像地上那一个个被砸裂了的人偶面具,呆板而又诡异!
“洁,你真的认不出我了?”木然的面容,眼底有泪光闪出。已经做不出任何表qíng的他,只有那双眼睛,那双澄澈的眼睛里还能映着她的影子!
那种凝视、那种专注的眼神,似乎在他的眼中,只有她一个人的存在。他的眼底,温柔依旧。是她所熟悉的那种温柔与执着!
她怔怔地盯着他的脸,一种无法形容的恐惧,笼罩在心头,“你、你是谁?”陌生与熟悉之间混淆扭曲了的感觉,让她害怕,莫名的,竟问出这句话。
“洁,外面要下雨了,带伞了吗?”
熟悉的话语,从他嘴里吐出来,她呆了一下,盯着他看了很久、很久……
“司……司……棋?”
声音颤抖,支离破碎。
“……”
依稀,看到他的嘴唇翕张了一下,似乎想对她说些什么,却,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啪嗒!画笔从手中跌落,那双手,从指尖开始变硬,呈现出木头的颜色,蔓延到身上,然后,一寸寸地裂开!
看完这出傀儡戏,年轻人,你只能再活十五天!
已经是第十五天了……
裂纹从脚上蔓延到脖子、脸上……
啪嗒!
一滴泪,从眼睛里流出,滑过蔓开裂纹的眼角,淌过木然发硬的面容,落在地上一张残缺的脸谱上,凝固!
站在门外的她,怔怔地看着门里的他,身上、脸上,都起了变化,一点点地恢复成人形木偶的形态,一点点地裂开……
砰!
一个哭泣的傀儡木偶倒在了地上,头颅、躯gān四分五裂!
悬空漂浮的三根白蜡烛,从坏掉的这个傀儡身上飘移出去,飘到一个角落,那里,有一面镜子,被烛光照亮的镜子里,有一张椅子,是那张木头椅子,刷着锈迹斑驳的漆色,像凝固的血渍一层层地沉淀下来,散发着不祥的气味。
原本坐在镜中椅子上的提线木偶不见了,换进去的,竟然是一个少年,清秀的面容苍白而僵硬,luǒ着上半身,盖在脚上的白衬衫,接了几滴珠子,红红的珠子,溅出梅花的形态。
少年毫无生气地坐在椅子上,耷拉着脑袋,袒露的胸口,破开了一个dòng……
怔怔地看着椅子上的少年,门外的舒洁惨白了脸色,心跳在那一瞬仿佛停止了,血液从身体里抽离出去,浑身发冷,她颤抖着嘴唇,猝然撕心裂肺般地尖叫一声:“司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