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学有匪_作者:吾玉(316)

2017-11-28 吾玉

  龚清漪大大方方席地一坐,微扬了唇角:“那是当然,我按照书上说的自己做的,你要是喜欢,我也可以教你做啊。”

  她的语气是那样自然,好像两人并非第一次见面,而是自小相识,少年又愣了愣,好半天才呐呐出一句:“这,这里气味大,又脏又乱,你还是快些起来吧。”

  “有吗?不是书的味道吗?”龚清漪撑着下巴,指了指他手中的书,“这本书我也很喜欢看呢,你读到哪来了?”

  话锋轻巧转到了书上面,少年抿了抿唇,开口间紧张感不觉消除,却是讲到一半,龚清漪盯着他,忽地莞尔一笑:“小哥哥,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在这里读书?”

  马厩里静了静,少年道:“魏于蓝,我叫魏于蓝。”

  他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头微微埋了下去:“我爹是这儿的马夫,他前年去世了,我便接了他的职位,负责这片马厩。”

  一个无父无母的侯府家奴,此刻陡然生出一股自惭形秽之感,见那边许久没有说话,他一颗心不由更加往下沉,却是正要抬头时,视线中倏然冒出一根玉白纤秀的手指,在马厩的雪地里一笔一划写了起来——

  “魏于蓝,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是这个名字吗?”

  漆黑的眸子直直望着他,他一怔,点了点头,于是那张笑脸愈发明丽了:“我今天本来很不开心,但认识了你,我觉得很好,等下回再来的时候,我给你多带几本书,好吗?”

  “还会有下回吗?”他鬼使神差问了出来。

  “当然会有了,我们不是朋友了吗?”风雪拂过她的发梢,她笑着继续在雪地里写道:“清漪,我叫龚清漪,是不是很好听?”

  地上两个名字挨在一起,他抱着书长睫微颤,在寒风中与她四目相对,一时竟分不清,是先前饮的果子酒暖了他的胸膛,还是眼前的她熨帖了他整颗心。

  (三)

  十二岁那年,魏于蓝觉得自己做了一场不敢奢想的好梦,梦里有个言笑晏晏的小姑娘,时常偷偷溜到马厩来找他,与他谈书论道,无话不说,守着共同的小小秘密。

  他很欢喜,又很惶恐,时时害怕梦醒,而在不久后的一天,梦果然醒了。

  几次三番下来,到底有侯府下人撞见,告到了秦之越那去,小胖墩儿头一回没有冲动,qiáng压怒火,等到龚清漪离去后,才率人杀气腾腾地赶到马厩。

  他一脚踹去,魏于蓝猝不及防,手中书卷飞入雪地。

  秦之越像要吃人一般:“搜,把那些书都搜出来,这贱奴手脚不gān净,居然敢偷到龚家小姐身上!”

  那是一场比想象中还要残酷的审讯,魏于蓝被吊在马厩门口,秦之越一定要他承认自己是窃书贼,卑鄙地偷了龚清漪的东西,否则就不放他下来。

  但无论如何bī问,魏于蓝吊在风雪中,俊秀的眉眼低垂着,始终一声不吭。

  秦之越于是更怒了:“你算个什么玩意儿,不过是个马夫之子,又脏又臭,还想吃天鹅ròu,说,你就是个窃书贼!”

  整整一夜,天地凄寒,魏于蓝挺直着背脊,怎么也没有松口,等到第二天龚清漪闻风赶来时,他身上的血已经凝结,面色惨白如纸。

  龚清漪一下水雾蕴满了双眸,扭头冲秦之越道:“你快把人放下来,书是我送的,不是他偷的!”

  秦之越裹着狐裘,从鼻子里哼了声:“我说是就是,这是我侯府的家奴,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你!”龚清漪气结,又抬头看了看吊着的魏于蓝,一跺脚:“好,那我们来打个赌,赢了就让我带魏于蓝回家,输了随你要什么,你敢不敢赌?”

  一说到“赌”,秦之越眼睛明显一亮:“赌什么?”

  马厩门前吊着的魏于蓝也抬起头,苍白的唇角动了动,似乎想要阻止,但龚清漪已经高声道:“就赌你平日让书童们玩的无聊把戏,雪地背书,谁先撑不住谁就输!”

  秦之越一愣,打量着龚清漪摇头道:“这不公平,你是个女孩子,身子弱,风一chuī就倒,怎么能和我来比呢?”

  龚清漪冷笑两声:“自然不能跟你这一身肥ròu相提并论,所以我要比你少脱一件衣裳,这样才互显公平,你觉得如何?”

  秦之越生得胖,平生最恨别人拿这个刺他,他一张脸立刻就涨红了:“好你个死丫头,在我面前就这么牙尖嘴利,赌就赌,那赌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