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寒气蹿到心头,看着房内这血腥的一幕qíng形,无涓再也站不稳两脚,“扑通”瘫跌在地上,咯咯发颤的牙关里勉qiáng抖出些支离破碎的音:“你、你……这都做了些什么……”
“嬷嬷,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长使十分小心地擦拭gān净血渍,语声依旧柔柔含笑,“公公那晚说的话儿你还听不懂吗?楼里众姐妹当中他只留一个!况且,给万岁爷挑个女子也得清清白白的,即便是染了些污点也得尽早抹杀gān净!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想瞒了自个的过去,让公公安排个体面的身份背景,只有一个法子——这楼里的人是留不得的,死人才能保守秘密!放心吧,这事儿没人会知道,我物色了个人来背黑锅,明儿个说不准他也会来这楼里,到时还得请嬷嬷帮忙演一场好戏!过了明儿个,洛阳城里的人都会知道风光一时的妃色十四已然不复存在,楼里的人全‘没’了!”
“你、你连自己的妹妹都不放过?”无涓浑身发寒,抖得厉害。
“妹妹?我是吉祥府的千金,哪有什么妹妹?”长使吃吃发笑,伸手摸着一颗头颅的脸面,“长使与十一少使本就是同一个人嘛!瞧瞧,这张脸儿可有区别?”自个细细一看,她突然“噫”了一声,皱着眉举了刀子往那张脸上剐了两下,剃落了两弯眉毛,再细细打量,发觉十二颗头颅里只这一颗剃了眉毛有些扎人眼,便又举刀逐一剃掉余下的十一张脸面上的眉毛,这才舒展了眉头。
无涓脸色煞白,看着掉在地上的一条条粘连着皮ròu的眉毛,胃里一阵作呕,她颤声道:“你、你作这孽,就不怕……冤魂缠身!”
“人心有鬼,鬼在人心!”长使看着摆在眼前的十二颗头颅,神色居然平静得很,“我连心都没了,还怕什么?她们若是能变做鬼,何不现身让我瞧瞧!”说着,她居然感觉有趣得很,“扑哧”笑出了声……
楼里接下来发生的事,那一幕幕画面如打碎了的镜子残渣,扭曲、变形、模糊了……
清晰回dàng在耳边的,只有那一句漫不经心的笑谈,不曾想,一句笑谈,竟会有一语成真的那一天……
沉淀了纷扰的往事,长使缓缓抬头,力持镇定,qiáng迫自己再次面对摆在林中的美人花卉上十二颗bī真的头颅、十二张诡笑的面容。
“你们也来寻我讨债?”她欠的债实在太多太多了,一百万两huáng金只是一句空谈,还不了债、避不了催债人,索xing,让“烦恼”在她眼前彻底消失,不是还有个憨子甘心为她背黑锅嘛!
“欠的债,我还不了!你们为何还要yīn魂不散苦苦纠缠?”瞪着十二张剃了眉的美人脸,她居然吃吃发笑,徐徐站了起来,指着美人花卉,自言自语:“瞧瞧你们的脸,呵、呵呵……真好笑!呵、呵呵……”一个人若是害怕到极点恐惧到了极点,思维也就不太正常了,她突然大笑着疯也似的搬起地上石头猛力砸向那些骇人之物,一面砸一面尖叫:“滚!统统给我滚开!滚——”砸烂了花盆,她指着地上一摊摊烂泥残枝,不停地笑,“别以为你们这个样子能吓到我,我连佛像都敢砸,还怕你们这些鬼东西?不怕的、我不怕的……”
笑声戛然而止。
她突然安静下来,盯着散了一地的花卉,口中喃喃:“人心有鬼,鬼在人心……在人心……”看着这些花卉,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猝然旋身,目光惊闪着四下里寻觅着什么。林子里光线昏暗,她使了浑身的力气疯也似的叫喊:“司马流风——司马流风——你给我出来!出来——”
林中回dàng了唤魂似的尖厉叫喊声,被恐惧折磨得如同发了疯的人儿突然慌慌地跑了起来,像是被某种不可名状的东西追赶着,她一面跑一面不停回头往后看,连拖曳在自个身后的一道背影也能令她惊叫起来,频频回头时,脚下一个踉跄,砰然摔跌在地,一枚管事太监的印信从随身包袱里滚落出来,她急忙伸手将它捡起,紧紧攥握手中,耳畔隐约回dàng着公公迎她进吉祥府后临走时语重心长留的那番话:“知道咱家为什么只从你们姐妹当中挑一个来吗?能活着走到吉祥府的这一个才能顺应宫里头的生存规律,你们楼里勾心斗角、拌嘴儿争风吃醋,那都是些小场面,后宫里娘娘们斗起法来,这天都得变了色!一朝功成万骨枯!明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