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建光担忧道:“严重吗?我这有些养身的药材,你看有没有用得上的。”
“糙民不敢,谢郡王厚爱。”刘先生道,“糙民这就走了,约莫三五天便回来。”
“在家多留几日也无妨,正好我也躲个懒。”朱建光笑道,看着刘先生走了出去,恢复了平日里面无表qíng的样子。
是刘先生特意站在钱薇身边,让他能顺道看到钱薇,还是钱薇有意站在刘先生身边,让他能顺道看见她?
钱薇并不像是会使这种无关紧要的小聪明的人,那样反而会引人反感。
该启用她了吗?不,还不到时候。可是先生刚特意提点过他。
朱建光低头想了会,走到窗边向院里望去。钱薇刚送完食盒、从厨房回来,手里还拿着一盒蔡娘子“赏”她的苏饼。
钱家的习惯,每日除了一日三餐,是不许吃东西的。逃难时自然是顾不上守规矩,进了郡王府,钱薇便又将这习惯捡了起来。她鲜少同那些侍女一般嗑花生、瓜子,吐一地的果壳,只在早、午饭吃得半饱后,就着茶水吃一块糕点。
因为不用在主子跟前伺候,钱薇几乎都不上妆,只戴一对银耳环,头发只梳最普通的双垂鬓,两边各簪一朵清晨摘下的夹竹桃花。
钱薇的这些“特异”之处,就算朱建光不主动去注意,他身边那些叽叽喳喳不得安生的侍女在嘲笑钱薇土老帽的时候,全都一字不落的抖搂给了他听。
两个侍女堵住了钱薇,将那苏饼讨了去,当即打开盒子开吃。钱薇淡然地绕过她们,回了自己的屋子,消失在朱建光的视线中。
她不气不恼,不鄙夷不抗拒,是因为多年良好的教育让她不要和这些人计较,是因为她知道,这些人在这个院子,待不久的。
朱建光和钱薇的沉默不是纵容、默许、无可奈何,他们的眼睛,从来也没放在这些宵小的身上。
那么,刚才书房外的那幅画面,只不过是一个侍女应履行的本分,她将客人带到了朱建光面前,就是这么简单。
想到这,朱建光在心里叹了口气,爹还在时,这样的场景是多么的习以为常啊!这个郡王府都要被那个老妖婆,祸害成什么样了啊!
半个月后,刘先生回来了,一同回来的,是他在城外村里的母亲、妻子。太妃拨了郡王府后面那条街的一个小院子给刘先生一家三口住,朱建光让人取了些被褥、布料等物,命钱薇送过去了。
刘先生的母亲王氏是个面容严厉的老妇人,儿媳英氏是个典型的孝顺小媳妇,一切唯婆婆、丈夫马首是瞻。这次她们进城,是王氏的意思,刘先生已经二十七了,还没有子嗣,王氏这是急了。
王氏一见到钱薇那身打扮,就猜到她是在守孝。年轻姑娘,谁不喜欢戴点红戴点金的,就是英氏,腕子上都带个金镯子呢。
反正以钱薇和小郡王的年龄差,她绝对不可能是在避宠。
钱薇恭恭敬敬地转达了朱建光对王氏婆媳到来的欣喜之qíng,以及对刘先生的倚重之意。
英氏听了,虽未说话,眼中全是喜意,和对夫君的自豪之qíng。王氏不亢不卑地收下了东西,只说了一句:“老身多谢郡王厚爱,愧不敢当。”
钱薇粗略环视了一眼屋内,道:“可有什么缺的?”
“没有缺的。”王氏道。
“老太太身体可大好了?”
“这个年纪,大好是不可能了,不拖累人就好了。”王氏忍不住念叨了句,“就是希望在闭眼前,能抱一抱孙子,不然去了地下,怎么跟他爹jiāo代啊!”
这事是王氏的一个心魔,压在她心里很久了,所以才会对着钱薇这个第一次见面的王府侍女念叨。
钱薇笑道:“老太太是有福之人,这个愿望一定会实现的。俗话说,好事多磨,也许一来就来一对孙子呢!”
王氏听了,难得露了一丝笑意:“借你吉言了。”
就在一年后,英氏生下了一对男婴,让王氏终于能够如愿,笑着溘然长逝了。
只可惜,当年离开汉阳城时,他们没能带上刘先生一家。后来朱建光登基后,第一时间下旨去寻刘先生,也不晓得找到了没。
钱薇又客气了几句,就告辞了。她走后,王氏才对英氏道:“郡王身边,难得有个懂规矩的人。”
“媳妇看,她也是大家闺秀出身,怕是落难了,才会到郡王府做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