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的太急了,气喘吁吁的,上气不接下气。上了楼,在楼梯口,我停住脚步,扶着楼梯扶手暂歇一下。前面几步远,从右数第三个房间便是他的办公室了。他的房门是大开着,他此时正站立身子低了头,对着桌上的一件什么东西专注的瞅着。我一言不发的、悄悄的、径直的向他走去。快至桌前,他才觉察到我,遽然的把头抬起来了。而此时,我也看清,那桌上是一张有些泛huáng的照片。瞧见我,他也不说什么,只把那张照片从桌的那一侧推向我这一侧,他是在示意我看照片。
领会了他的意思,我把照片拿起,定睛去看。照片中是个年轻女孩,她长发垂肩,眉清目秀,浅笑盈盈。她不算十分的漂亮,却是有股脱俗的清丽,一尘不染,如诗如画,一时间,我有些恍惚,有些明白,她必是他“故事”中的女主角无疑了。
“她是恩雅。”他开口说话了,语气沉痛而悲哀,“这儿还有她的两本笔记,是我在清理她的遗物时找出的。”
“遗物”,这两个字让我悚然一惊,我的目光从照片移开,掠过摞放在桌上的那两本厚厚的笔记本,掠过他搁在笔记本上有些颤抖的手,最后停驻在他的脸上。他深深的悲苦之色,深深的触动了我,让我惊悸,让我震颤,也让我心痛。照片、恩雅、遗物、笔记本,这些字眼在我头脑中跳跃,我很昏乱,无法把它们有序的连缀在一起。我也不忍心再去看他了,低下头,再触到照片中那个女孩美丽而清澈的双眸,一刹那间,我清楚了一些东西。我知道了,这个美丽的姑娘,她叫恩雅,她是那么的不解、那么的辜负了造物的一片无私之qíng,年纪轻轻就撒手人寰,去了天国。她与这个尘世间,是缘分已断。而在这个尘世间,那个曾与她有过“旧日往昔”的一个人,却对她qíng深难了。她带不走的,他视若珍宝,好好收藏,她带走的,他凭吊不尽,追忆不尽,哀痛不尽,也无奈不尽。一股酸楚的cháo流在我心中激dàng,我想要哭了。怕弄湿了照片,我慌忙还给了他。
他接过后,叹了口气。
“白老师,”他说,嗓音低沉而喑哑,“你是学文学的,擅长写文章,平日里,我见你也喜欢舞文弄墨,常有作品见诸报刊杂志。那么,你可不可以写写林恩雅的故事呢?恩雅,是恩惠的恩,雅致的雅,就是你刚刚看过的照片中的女孩。可惜你没见过生前的恩雅,你不知道恩雅是个多么纯洁而雅致的女孩。”他的语气中有着深深的酸楚的痛惜之qíng,也有着深深的梦似的温柔之qíng。
我被深深的、切切的感动了。
“恩雅的故事,我很有兴趣知道,也很有兴趣、并会很努力的去写。”我由衷的说,“只是,我怕我会写不好,让你失望。”
“白老师,真的非常非常感谢你!”他有些激动,有些欣慰,“只要你去写,我知道你会写的很好的。”他的语气肯定的不容人置疑,停顿了一下,他又接着说,很伤感、很悲苦的,“恩雅病逝于八年前,是11月10日,一个星期六。”说到这,他的话语哽咽,难以成声,痛楚的叹了口气,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又接着说,“白老师,你先看一下她的日记吧,而后,我们再细谈,好吗?”
“好吧。”我点了点头。究竟是怎样的一份qiáng烈的感qíng啊!qiáng烈到时隔八年之久仍不能释怀分毫。我在对他心生恻隐之qíng时,也勾起了对那两本日记的浓厚兴趣。拿着那两个本子,告别了希尧,我匆匆的赶回了家,迫不及待的翻看起了它。跟着恩雅的笔迹,我浑然忘我。我完完全全的沉入恩雅的故事,完完全全的走进恩雅的世界。第二天是个星期五,我还有课,我向学校请了假。两日后的星期六晚上,我终于看完了恩雅的日记。我泪落如雨,掩卷悲叹。
恩雅,恩雅,我低唤着这个名字,心在疼痛、在颤抖、在泣血。我推开了恩雅的日记本,从书桌前沉坐已久的椅子中站起身来,在卧房内缓步踱着,沉思着。我来到了窗前,窗外夜雾苍茫,寒星明灭。我在窗前站了好大一会儿,觉得是寒意深重。已经十一月了,是天寒地冻的冬季了,我关严了窗子,拉上了窗帘。刚做完这些,正巧妈妈在叫我吃晚饭。我应声而出。
餐厅内,饭桌上已摆好饭菜,爸爸妈妈也已坐好,他们在静等着我 。我是又幸福又歉然,我走上前去,拉开椅子,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