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笨蛋!上次不是说好不在妈妈面前提爸爸吗?”长三岁的姜达人拉扯着妹妹的长辫子。
“好痛!人家希望爸爸赶快回来呀,所以才问嘛!”姜瑾人委屈的说。
徐芝兰望着年幼的一双儿女,美目却是哀伤凄怆的,两个孩子都长得像天使般gān净漂亮,尤其是小女儿瑾人,天生的粉颊秀鼻,长长睫毛勾着黑白分明的明眸,小小的樱唇微翘成一个自然的弧度,张口便是天真烂漫的童言童语,哭笑之间都惹人爱怜,连那狠心的久久回来一次的丈夫都总是不由得在姜瑾人面前敛起脾气,徐芝兰也只有在看着丈夫与女儿相处的时候,才能偷偷燃起一线希望。
而今,一切都枉然了……
她勉qiáng一笑:“没关系,赶快吃饭,吃完就去睡觉,明天妈妈带你们去看爸爸,我们三个,一起去。”
“真的吗?好棒喔!”姜瑾人犹带泪水的嫩颊上绽着天真纯明的灿笑。
“可是,爸爸不是在美国吗?陈维钧说,美国是很远很远的地方耶!要坐好久好久的飞机才能到的了。妈妈,你今天有帮我跟老师请假吗?我是班长,要以身作则,不能‘无故缺席’喔!”姜达人卖弄着刚学会的新名词,得意的望向妹妹。
徐芝兰默默地摆好碗筷,qiáng忍着几yù夺眶而出的泪水,宽慰儿子也是宽慰自己:“没关系,我们不用坐飞机,不用请假,一下就可以结束,很快的。”
“喔,”小孩似懂非懂,张着大眼乖巧的应着,看在徐芝兰眼里,却不由得心下恻恻。
孩子们的外婆曾说兄妹俩都像她,“心大好,容易被骗。”如今她既已走投无路,如何独独放下一双儿女面对世间无qíng,倒不如,一同作伴,远离这红尘中无尽无穷的苦痛折难。
“乖,你们自己吃饭,妈妈要换件衣服出门办事,你们吃完饭自己洗澡睡觉,哥哥妹妹互相照顾,不可以吵架!”
“妈妈不吃饭,会长不大喔!”姜瑾人学着平日母亲的语气。
“笨蛋,妈妈已经长大了。”姜达人纠正妹妹的语病。
“你又骂人家笨蛋!”姜瑾人嘟起小嘴。
“本来就是嘛!”姜达人摆出做哥哥的架式:“你应该说‘妈妈不饿吗?’或者说‘妈妈一起吃饭嘛!’,对不对?妈妈……咦?”
“妈妈回房间了!”姜瑾人窃笑着。
“都是你!笨蛋!”
“为什么又骂我笨蛋?”
“本来就是,笨蛋笨蛋笨蛋!”
“可是……”
听得兄妹俩不带火气天真无邪的争执,卧房里的徐芝兰终于哭成了泪人儿。
若不是,若不是一股不甘硬气,母子三人是不用走上这条绝路的。
当年轰轰烈烈的一场非君不许的爱恋犹在眼前重现,而现下的寂寥和孤落便仿若某种嘲讽或诅咒;她不曾间断试图挽回,甚至求助神明,然而,变了的心,就如走味的咖啡,无论加添多少糖奶,都掩不住甜蜜之下的浓浓苦涩。
她望着多年来一直摆在chuáng头的结婚照,愕然发现丈夫面目竟是如此冷淡陌生,回顾前尘,尽是种种不堪理清的模棱两可,当年一贫如洗的姜志明对于富家千金徐芝兰的热烈追求,到底是真qíng不顾俗世价值藩篱,或真如众亲友所指陈的别有所图,也许,自始至终,看不清楚事qíng真相的,就只有自己而已。
可叹,执着了一生,到头来,还是得承认自己错看了?
就这样算了吗?轻易随它如风逝去,佯装满不在乎或者大方得体?
不!“姜志明,我要让你悔恨一辈子!”
抹去多余的难舍与不忍,徐芝兰的绝世容颜掺上一抹寒霜;空气里,流散着肃杀决绝,再也义无反顾。
吵了一会儿,姜达人禁不住肚里馋虫作饿,主动宣告停战,却仍是一派老气横秋,神气骄傲地:“我不想解释了,你自己想吧!我要吃饭了。”
“明明是你不对啦!”
姜瑾人不认输,但还是乖乖拾起碗筷。
兄妹俩xing格迥异,姜达人总是先把喜欢吃的东西吃光,而姜瑾人习惯将爱吃的东西留到最后再吃;所以,姜达人三两下便把自己盘里的汉堡ròu排解决完毕,意犹未尽看着妹妹那份,后者正用刀叉将汉堡ròu排分作两个半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