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调_作者:一只海螺(193)

2017-11-28 一只海螺

  小宫女吓得魂不附体,跪在地上颤抖着身子哭喊饶命。

  “父皇息怒!”卿羽见状,及时跪下捉住了他的衣袖,“皇兄危在旦夕,这种关乎朝廷社稷的大事面前,父皇且不可乱了阵脚。李太医的医术尽人皆知,断非庸医之辈,只是再博学多识的医者,也有涉猎不到之处,更何况,是这种糅合了多种剧毒的罕见奇毒?救皇兄一定有办法,恳请父皇稳住心神,不能因一时气愤就迁怒无辜。”

  卿羽一番谏言说得恳切,萧承望愤怒的心绪逐渐平复下来,福公公趁机赶忙遣了那浑身哆嗦的小宫女拾掇了打翻的茶盏走了。

  萧承望看了一眼还在跪着的李谦,缓了语气道:“你且起来吧。”

  李谦谢过,站起身来。

  卿羽也在萧承望手掌的扶持下站起身,她来到李谦面前,道:“方才李太医也说了,皇兄体内之毒并非只有一种,但有一种可以肯定的是剪刀树,那么不妨先去配剪刀树的解药,能解一种是一种,虽然不会根治毒xing,但至少会缓解一些皇兄的痛苦。”

  李谦道:“公主高见,老臣这就去配!”说完,匆忙离去了。

  卿羽望了望chuáng上尚在昏睡的萧远,不免也心生怆然。

  昨日在昭阳殿混乱震撼的场面,他没在场,不曾亲眼见到,纵然卿羽顾惜着他的身子想瞒着他,可出了皇后被黜那样大的事,断然是瞒不住的。

  自他知晓了昭阳殿发生的事qíng,表面上不动声色,与平常别无二致,只是在书案前一坐就是一下午,批阅折子到深夜。

  这期间,他没和任何人说一句话,连案角上的茶水都未动半分,直至深夜时,烛影摇红,他一声低咳,一口鲜血喷出,洇透了面前的奏章,而他一头栽倒在一堆折子里,至今未醒。

  他的身体里长年累月积了十多年的毒,如今,那些毒素遍布全身肌骨,游走四经八脉,他苦苦撑了十多年,终于在一个风雪冷厉的当口,轰然倒下。

  江皇后是他的生母,任何人都不会相信有朝一日,自己的亲生母亲会谋害自己吧。而且在很多年以前,母亲就筹划着如何让自己的儿子死了。

  人在年幼之时,会十分依赖并信任自己的母亲,这是出于本能的认知,认定了母亲是自己最安心的依靠,她的笑容和怀抱是这世上最温暖的东西。

  萧远也是如此吧,只是他如何也不会想到,从小到大,江皇后对他的关怀里,究竟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昭阳殿上江皇后的一番话,击溃了他所有的坚qiáng。

  但事到如今,再多的话都是多余,她别无他求,只想他快些好起来。毕竟,他是大梁江山的唯一继承人,纵然她与这个家族不甚亲近,也不能袖手旁观江山社稷陷入混乱之中,甚至沦为他人之手。

  卿羽又宽慰了萧承望一番,而后出去找李谦商讨剪刀树的解药配备之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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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剪刀树虽是剧毒,但太医院的人也终归不是吃白饭的,两日后就配出了解药。好歹能解其中一种毒,也算是不幸中的小确幸了,卿羽亲自喂了萧远服下,连着服了两日,毒素大约也解得差不多了,萧远还是昏睡不醒。

  李谦叹息着说,太子中毒过深,平日里全靠意识qiáng行撑着,一旦倒下,就很难再站起来了。

  这话听得卿羽一阵心凉,喉间似有什么堵着一样,很难受。

  她总以为自己是最辛苦的那个,来到陌生的梁宫,终日小心翼翼地,不仅要躲避明枪暗箭,还要挖空心思跟这个斗,跟那个斗,一边想念着过去无拘无束的快活时光,一边委屈的在夜里偷偷掉泪,总觉得世上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如自己这般憋屈的人了。

  可现在看到萧远这样,她才知道自己受的辛苦不及他之万一。除了她和清欢,萧远再无别的兄弟姐妹,皇位于他而言不用争不用抢,是顺理成章的囊中之物,他的未来看似一片光辉璀璨,却又孤独迷茫。

  正因如此,他才格外珍惜与每个人的感qíng吧,父皇、母后、清平、清欢,还有南宫洵,甚至于苏良娣。

  他恪尽职守,兢兢业业,尊父敬母,鞠躬尽瘁……可结果呢?

  南宫洵远戍边关,碍于君臣礼法难常相见,他那慈爱宽厚的母亲一心要他死,就连最爱的苏良娣也离他而去。

  他是大梁天下除萧承望第二贵重之人,却是第一等可怜之人。

  ……卿羽心猿无绪,胡思乱想着,在美人榻上躺着睡着了。待醒来时,沈云珩不知何时已经在了,正坐在窗子边看信,手边堆了一沓厚厚的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