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置之一哂,不理睬这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小女子。面前一个排队的大娘看着十分面善,好心地跟她搭话:“姑娘是外地过来的吧?怪不得不知道。这福记家的糕点啊,可是正宗百年老字号了,做出的点心那叫一个香,每天从平旦到戌时,排队的人从不间断,姑娘你也买些尝尝,准叫你过嘴不忘!”
这位大娘简直就是个活广告,说得卿羽也动了心,再一闻到铺子里飘出来的浓郁的香味儿,肚子又是一阵翻天覆地的叫唤,可是看到队伍排得十八弯,瞬间就气馁了。
沈云珩看她馋得咕咚咕咚咽口水,试着钻空cha队,却被福记专门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当场给揪了出来。他又厚着脸皮跟人套近乎,想用点小钱买个方便,人家半分面子不给,鼻孔都翘到天上去了:“童叟无欺,男女平等,这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不管是多金贵的官家大老爷,还是普通的小老百姓,想要吃我们家的糕点,统统都去后面排队去!”
说着嘟嘟囔囔将沈云珩推到一边了。沈云珩气得脸色发青,卿羽连忙安慰他“算了算了,为一口吃的不值当”。
常余牵着马车绕了一圈,至这时已绕到队伍对面了,冲他们招手道:“转过这条街,前面就是咱们的家了,正巧回家里吃饭去,石伯和伢子他们早就盼着咱们回去了!”
常余口中“咱们的家”,便是石伯他们的居所,如今,他们再也不是当初一群仰人鼻息的乞丐了,年老的人们跟着石伯学编筐子的手艺,年轻些的合力开了个小小的染织作坊,大家的日子还算过得去。
卿羽捂着瘪瘪的肚子,便要挤过人群,却是忽然一个霹雳,整个人犹如定住,再也挪不动步。
刹那间,脑海中一些熟悉的影像纷沓而来,那些画面清晰地、重重地冲撞着她的大脑,直让她窒息。
她惊叫一声,抱住了脑袋。
沈云珩大惊,将她抱住一叠声地问:“怎么了?你怎么了?”
怀中的人肩膀剧烈地抖动着,像是一个极力隐忍着哭泣的小孩:“错了,我错了……”
周围的人像看一个突然发病的重症患者一般看着她,队伍在他们面前弯出了一个弧度,众人依旧一边不紧不慢地排着队,一边好奇地观望。
过了许久,她缓缓抬起头来,已是满面泪光。她自嘲地笑了一下,沙哑道:“襄岚,我冤枉了襄岚……”
第九十六章 杀生
因为认定了襄岚就是杀害奶娘的凶手,所以对她的辩解一概不信。在所谓的“证据确凿”面前,襄岚大约也意识到,那种qíng形,她已百口莫辩。
她既招供了自己毒害公主的事实,已然抱了必死的决心,再多担一个罪名又能怎样?即便是在奶娘遇害的那个时间段里,她确确实实是去给公主买糕点去了。
襄岚说,那家的糕点人气火爆,排了好久的队才买到。买到之后又怕放凉了,就揣到怀里一路小跑回去,于是公主吃到嘴里的时候仍是温热的,她抹了一把汗,憨厚地笑着说:“糕点要趁热吃才美味……”
她对公主的一片真心,后来被当做杀人之后的无赖狡辩,襄岚在那个时候,心里一定很绝望吧。
明明是被人陷害,但她已不能为自己洗刷清白,只因早已受了江皇后的胁迫,成了别人手中的一颗棋子,从此后,生死不能自主。
那枝丢了珠子的花钗,原是江皇后赏给卿羽的,卿羽又赏给了襄岚。这个东西,清平宫里只有一个,可谁又能保证凤仪殿里没有一模一样的?
赏赐在前,嫁祸在后,这么微小的细节都能做得滴水不漏,凤仪殿里的那位能做到皇后宝座,绝非偶然。
沈云珩看她这般心痛难当的模样,抱她在怀,轻声道:“不怪你,就算你不把奶娘的死归咎于她,单是给公主下毒这件事,她就已存了必死之心。你执意留她只会让她更不好过,江皇后也必然不会放过她,死亡,对她来说反倒是一种解脱。”
这时,那位排队的和气大娘终于买到了心仪的糕点,看见卿羽黯然伤神的样子,走过来奇怪道:“这位姑娘方才还好好的,这会子怎么哭起来了?莫不是排不上队,等不急了?”说到这里,她温和地笑了,从纸包里拿出一个热腾腾的桂花糕递给她,“这糕点啊,趁热才好吃,来,拿一个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