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调_作者:一只海螺(209)

2017-11-28 一只海螺

  大梁,别了。

  父皇,皇兄,感谢你们对清平的爱护和信任,请原谅我的任xing,我会祈祷苍天福佑大梁,但也祈祷苍天让我们此生不复相见。

  何当看着她沉默的表qíng,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笑道:“怎么,一想到要见到周顾,就兴奋得要傻掉了么?”

  听大师父说到那个名字,卿羽有丝微微的怔然,待回过神时颊上已染了红晕。她将包袱丢过去,嗔道:“大师父!——”

  何当哈哈大笑,拿起包袱垫在脑后闭目睡去了。

  再狭小的空间也阻挡不了大师父睡美容觉的决心,卿羽替他驱走在脸上萦绕的蚊子,掀开帘子看着夜景。

  马车行得很稳,顺利地出了城门,行驶在宽阔的官道上。两边的灯火渐次灭了下去,高大的树木无言矗立,在眼前投下重重暗影。

  头顶是苍茫高远的夜空,星子密密麻麻,前方是看不见的遥远路途,万籁俱寂,唯余马蹄哒哒。

  大师父说,从大梁洛安城到陈国西境边陲,约莫要颠簸上个十几天,比去大燕月凉城还要远。且要经过几道山路,很不好走,所以要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

  卿羽归心似箭,恨不能cha上翅膀飞过去,大师父直取笑她这是千里奔qíng郎,最难销魂美人恩,若周顾见到,再硬的心肠估计也要软下去了。

  是的,他们此番就是要与远在陈国西境边陲的师兄周顾和二师父严城汇合。大师父说,如今他们贩马和走镖的生意就安在了那里,以后生意的重心会向陈国境内发展,很可能就不会再回露鼎记了。

  当时说起这些时,卿羽难过了许久,若她随大师父去了陈国西境,就意味着从此要与师姐白露天各一方相见无期了;但若是回露鼎记……她放不下周顾。

  明明已经死了心,在他一次又一次拒绝自己的时候;明明就要放下了,在自己一腔qíng意屡次被他的冷漠寒透了心的时候。

  但就是去年冬天那次她病重时,原本连大师父都无可奈何了,可她却奇迹般地好了起来。果真是沈云珩府上的刘太医妙手回chūn?不过是场巧合罢了。

  她为周顾伤心至深,丧失了要自己好起来的意志,这种在心底里埋下的病根,饶是任何灵丹妙药都无法治愈。若要得解,也只有心药了吧。

  周顾就是她的心药。

  那时的她,病得昏昏沉沉,意识迷乱间,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一步步靠近的气息。

  他握住她的手,战栗地在她唇上印下一吻,仿佛是破茧成蝶刹那间的光明,那一刻,他再也不能无动于衷,再不能故作冷傲,他放开了自己,也解禁了她。

  他不能无休止地伤害一个坚qiáng善良的女孩,更何况,他原也是如此深深地喜欢着她。

  “等我。”他俯在她耳边,说出这两个字。

  就是这两个字,传耳入心,如滚烫的烙铁,烙在心上,支撑她慢慢好了起来。

  她知道,一切都不同了。曾以为失去了他的她,从那时起,她的世界,冰雪消融,温暖如chūn。

  可当她第二日醒来,发现他又接了紧急任务,连夜远走了。她将那个他们之间最隐秘的承诺深埋心底,等候着他的归期,却是戏剧化地等来了李平岳派出寻她的白翼。

  不得已,她只得随白翼回了大梁,被困梁宫长达七个月。

  若非他临别时的那句“等我”,她不晓得自己能不能在梁宫坚持下去,为了他的那句话,她忍rǔ负重,咬牙硬撑,从一个天真傻气的愣头青,变成了一个玩弄心计的狠女人,先是设计扳倒李平岳,再是步步紧bī赢了江皇后,担惊受怕的日子里,他是她唯一能坚持下的理由。

  她做的这些,无非只是想尽快离开梁宫,回到他身边,而要离开梁宫,就要排除万难,甚至利用了沈云珩。

  待到柳暗花明,她收获了无上尊荣恩宠,却又果断抛下一切,远去异国塞外,只为能追随他之左右。

  只要能与他在一起,再多的困苦和黑暗,又算得了什么呢?她爱他爱了那么多年,这份qíng愫早已在心里从一颗小小的嫩芽儿,长成了参天大树,没有了他,大树就会轰然倒塌,将她砸得遍体鳞伤。

  师兄,我这就来找你了,等我。

  马车摇摇晃晃,直到东方天际被丝丝缕缕的朝霞涂抹了红彤彤的一片,她才忽然感到了疲倦,趴在大师父的腿膝上,迷迷瞪瞪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半个月,他们师徒都是在马车上度过的,一直到了山路,才打发走了马夫,二人各骑一匹马,开始进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