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调_作者:一只海螺(211)

2017-11-28 一只海螺

  周宣趁势指使安cha在宫里的内线cao作了几起巫蛊事件,搞得人心惶惶,最终以“天命所授,jian佞惑众,誓以死清君侧”为名,堂而皇之地挥军闯京,血洗禁宫。

  十八年前,周宣杀兄篡位的事迹震惊天下,那个深沉得令人窒息绝望的寒夜,那场将禁宫上头一片天空燃得血红的熊熊大火,是大陈国历史上改朝换代的前夜最后一个画面。

  时年八岁的皇太子周汉旗,由大内侍卫严城与太医何当护着拼死逃出城,为掩人耳目,他们师徒相称,隐姓埋名十八年。

  十八年来,他们联合前陈孤臣旧部,cao练兵马,囤积粮糙,只待时机成熟,揭竿而起。近些年周宣的荒唐无道在民间已惹得民怨沸腾,尤其是近两年,大陈国旱灾水涝天灾齐发,恰是举事之机。周汉旗以前朝遗孤、正统皇族之身,势要夺回失去了十八年的江山。

  大师父说得不疾不徐,卿羽却听得犹如雷霆万钧,多年来萦绕于心的困惑全部迎刃而解。

  她终于知道为何周顾是那样隐忍冷漠的xingqíng,像一根矗立于天地间的荆棘,孤零零的,却又无比冷厉刚qiáng,让人可望不可近,原是他身上压着天大的秘密。

  他们师徒长期隐居祁嵇山,就是为躲避当今陈帝周宣的眼线,他们遭到黑衣死士痛下杀手,皆是周宣对他们的穷追猛打。

  师父们频频出远门,借言是生意上的事qíng,可细想来,这十年来,她并未亲眼见过师父们处理过任何生意场上的事务,也从未听他们说起过市场行qíng,月凉城里那座几乎废弃的镖局不过是他们与同党会面密商要事的地方。

  贩马与走镖的生意,其实所言不虚,往大了说,便是招兵买马和囤聚军饷。

  这一两年来,周顾出远门的次数越来越多,时间也越来越长,回来时步履沉重愁眉不展,疲乏得仿佛随时会倒下,原来,举事之机将近,他为此劳心劳力,彻夜不能眠。

  这么些年来,他的疲累和心事,皆源于此。

  故事讲完,一壶水也见了底,卿羽问道:“师姐知道这些么?”

  何当道:“这种事qíng,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若非你执意要追随少主,连你也定是要瞒着的。”

  周顾与师父们名义上互为师徒,但私下里,还是谨遵君臣之道,称呼周顾为“少主”。

  见卿羽仍是一副迷茫震惊的表qíng,何当站起身来拂了拂袖子,一脸困顿打着呵欠道:“为师先去补个觉,这一路颠簸的,骨头都散了。你若还有其他要问的,等周顾回来你亲自问他吧。”

  何当晃晃悠悠出去了,卿羽一个人在帐篷里如坐针毡。

  她生平头一回进军营,头一回住帐篷,好奇地东瞧瞧西看看。

  想来,这个大帐就是周顾的居所,里面日常用物一应俱全,chuáng铺衣物都叠得整整齐齐,她寻摸了一番,在坐席上坐下,默默地等了一会儿,拿胳膊枕着脑袋就睡着了。

  马不停蹄地在路上赶了半个月的时间,她身心俱疲,遁入梦乡睡得很沉,最终还是被一阵错落沉重的脚步声惊醒的。

  糙原上的风劲烈,高高扬起帐幕,她抬头一看,赫然发觉外面天色已经黑透了,案前燃了一盏灯,想来是金子放的。揉着又酸又麻的胳膊堪堪站起来,便见帐幕一掀,几个人影转瞬已入帐内。

  为首的那个人铜盔铁甲,一边进来一边解下黑色的战袍,他深深蹙着眉头,脸上虽然倦意深沉,目光却仍鹰隼般锐利冷峻。

  风来沙移,寒光铁衣,卿羽望着眼前的人,一时喉间哽咽得厉害,她极力忍着翻滚的qíng绪,朝他身侧同样戎装铠甲的人露出一个笑来,喊道:“二师父。”

  一丝惊异自严城眼中一闪而过,他微微点头,算作答应,遣了其余几个将领模样的人出了帐去。

  灯花哔啵一声,在一派寂静如梦的气氛里尤为清亮。

  自别后,忆相逢,但此际真真切切地看到他了,她的心里却满满的都是惶恐。

  他们分别半载之多,这么久的时间将他们磨砺成了另一番模样。记忆中的周顾多穿黑衣,那黑色仿若他本人,是夜里星光之下的赶路人,有着冷寂沧桑之感。如今他一身将军扮相,虽然英姿飒慡,可她看到的却是他血ròu之躯扛着的如山重担。

  他沉默地望着她,烛影摇曳中,他向她走了几步,声音如暗夜下的松涛低沉:“路途遥远,一定很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