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泡澡,一边哀叹自己的眼界格局过于险隘,看来以后要学的聪明勤奋些,即便帮不了师兄的大忙,至少也不要给他添乱。
换上gān净的衣服,才发现是一套男装,想来军营里女儿身多有不便,师兄心思周全,特意吩咐金子送来的。chuáng头的书桌上堆满了军报,像座小山,她整理了好久才将它们按照时间归类码齐,望着空dàngdàng的大帐,不由又有些无聊了。
今日一役虽是胜了,但损伤惨重,下一役又迫在眉睫,不得不重新研习。一盏通亮灯光下,众人望着那张被朱笔标注得密密麻麻的战略图,一位双鬓斑白的老将逐一详细分析。
这位老将乃前陈禁军教头韩世超,韩家世代忠良,忠心护主,至他这一代,赶上江山易主这等乱事,他谨记祖宗遗训,宁死不为二臣。
周宣攻陷皇城后,数万禁军血流成河,仍难敌大势已去,韩世超几经辗转,寻到周顾下落,这十八年来,兵马粮糙一事,皆是他在外打理,如今举兵反戈,虽周顾名为主帅,但重大决策还是皆由他谋定。
一番商议过后,夜已深沉,天上月朗星稀,昭示着明日是个好天气。士兵们除了站岗巡逻放哨的,都已歇下,白天人来人往匆匆忙忙的偌大军营至这时也随深夜归于沉寂。
韩世超收起地形图,众人互道晚安,便散去了。周顾回到自己营房前,发现房内烛火仍是亮着,进去一看,卿羽正坐在火光前,认真地穿针引线。听见动静,抬起头来看他,有些发窘地笑了,道:“你衫子划开一道口子,我闲来无事便拿来fèng了fèng。”
周顾略微一笑,掩不住深重倦意。战事吃紧,他打仗回来还未来得及卸下身上铠甲,便又议事至现在,卿羽帮他换下轻便衣裳,才发现他身上遍布伤痕,贴身的衣物和着伤口流出的脓水粘在皮肤上,纵然她手力很轻,揭下来时仍看到他因为忍痛而蹙起的眉。
伤口未愈,若不清洁便会感染,她打来热水想帮他清洗,待再进来时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忍住眼睛里的酸意,她轻手轻脚地来到他身边,温柔地擦拭着每一处伤痕。
如今已是夏末,糙原上的夜里出奇的冷,她替他擦完伤口,chuī灭烛火,脱了鞋袜,钻到被子里,脸庞抵着他的肩背。
一路车马颠簸,只为想快些看见他,现在他们共榻而眠,终于能安心地睡个好觉了。
翌日醒来,周顾已不在,chuáng前放了洗脸水,温度刚刚好。金子送了早饭过来,卿羽问道:“主帅呢?”
金子道:“这个时辰,主帅在校场里练兵呢。”
“这个时辰?”卿羽好奇道,“主帅什么时候做什么,都是固定的么?”
金子叹道:“主帅大约是整个军营里最忙最cao劳的那个了,他休息时间不准时,但做事时间特别准时。”
卿羽哦了一声,挨到桌子旁边吃饭,清粥小菜,竟然还有几块绿豆糕。金子见她吃得津津有味,道:“羽护卫,主帅吩咐,等你吃完早饭就去校场找她。”
一声“羽护卫”,叫得她险些噎着。金子解释道:“军营之中无女子,主帅怕你生活不便,就命你以后男装打扮,封为营前护卫,专职侍奉主帅的日常起居。”
卿羽心下了然,笑道:“这个‘营前护卫’的职位,可就是跟你一样的?”
金子连连摇头,道:“属下可还够不到护卫的资格,我只是个打杂的,专职替主帅跑腿罢了。”看了她一眼,不禁笑了,“我也知道姐姐原是女子,是主帅心里的人,姐姐甘愿陪着主帅同甘共苦,我真佩服姐姐的魄力。”
卿羽笑了:“你不也是在随主帅同甘共苦?要说魄力,军营里人人都有,说到底,我们都是奔着将来要过好日子去的。还有,主帅都封我为营前护卫了,你也就别姐姐姐姐的叫了,”将最后一块绿豆糕塞嘴里,“带我去校场吧。”
去往校场的路上,远远的,可见兵将们辛勤cao练的身影,有节奏的喊杀声清晰嘹亮。
卿羽登上瞭望台,周顾拉过她,二人一同看向底下那气吞长河的队伍,以及队伍中央高耸入云的赤金龙纹大旗,上面浓墨重彩书着一个“勋”字。
大陈先皇周勋之子卷土重来,定要颠覆篡位者周宣的江山,扭转乾坤,改天换地。
她不明白师兄让他来校场是何意,她不懂兵法,若是单单过来观看练兵,她与他似乎没多少共同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