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当像看一只小动物一样看着她,眼神宠溺而怜惜,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就像从前她小时候那样亲昵,这才恍然发觉,时间竟然过的这么快,一转眼,竟然十多年都过去了,当年那个怯生生的瘦弱小女孩,如今已是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她喝醉了酒,一个人对着杯子里剩余的酒水傻乐,何当见她笑得痴傻,伸手拍了拍她的脸蛋,竟是一手的泪。
原来,她竟是在哭。
明明是在哭,却非要做出开心的样子,她的心里,一定很难受吧。这些日子她和周顾越来越疏远,她嘴上不说,可脸上的忧伤掩盖不住,她企图用忙碌来麻痹自己,可她的日渐消瘦让他看在眼里,虽然心疼,却也无可奈何。
此前他还能义愤填膺地为她出气,豁出老脸去和姜玉这等小辈一般见识,只因那时周顾一心向她,信她,他这个做师父的心如明镜,这才有恃无恐。只是人心一旦改变,一切景象便再不复从前,饶是他作为长辈,也改变不了什么。
他伸出手,将她揽在怀里,到底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终只是一声长叹。
靠在大师父的胸口,卿羽感觉到无比安心,眼帘阖上的刹那,蓦地落了两行清泪,而那酒杯打翻在地,那无比珍贵的最后一杯酒,她终是没有喝。
第一百二十九章 冷战
信安城固若金汤,因着是京畿保护城的缘故,朝廷派了重兵驻扎于此,又仗着粮糙充足、兵力齐整等优势,比易云关难打多了。上次一役吃了大亏,周顾对于下一役的攻打之法简直愁得夜不能寐,并了韩世超、屠子霖、姜荆等人日夜商讨攻城大计。
听金子说,信安城如今由周宣御驾亲征,他的坐镇大大鼓舞了士气。更关键的是,周宣请了高人来此,为其出谋划策,无论我方使出什么计策攻城,都能第一时间被对方识破,是以我方上次一役伤亡惨重,眼下更不敢轻举妄动。
金子说起这位“高人”,真是又痛恨又崇拜,引得卿羽也好奇不已。到底是什么样的高人,对于军事兵法熟谙至此,能一眼看穿军阵布局,轻易达到四两拨千斤的目的?而说起上一役的jiāo战,至今想起仍令人胆战心惊。
据说,我方兵临城下,一面与城上军队对垒,一面发起攻城,这般纠缠数个时辰后,我方终于攻破城门,本以为胜利在望,却不想是个yīn谋。
城中无敌,空空dàngdàng,城门大开,畅通无阻。而去往城门楼的路却被封死,大量的队伍乃是经过特别训练,有着以一当百的神勇,我方屡战屡败,破了城门竟然攻不下城楼,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最先发现问题的是周顾,在这时突然意识到,不好,中计了!
他发起号令,快速撤兵,而这时自城楼上降下无数火箭和滚石,空城之中自四面八方涌出无数弓箭手。与此同时,高大巍峨的城门徐徐关上,厚重的铁栓降下来,阻绝了出城的路。
对方的这招“请君入瓮”,不费chuī灰之力就活吞了我方五万人马,周顾等将领由手下护着láng狈逃出,隔着厚厚的城墙喊杀声不绝于耳,令人后怕又懊恼。
这些时日以来,周顾终日埋在地图和书卷里废寝忘食,卿羽看着心疼,悄悄熬了补身体的汤,有时让金子端过去,有时让大师父端过去,而她自己,竟连面对他的勇气都没有了。
经过上次的争吵,他们皆是有意避着对方,有时远远看到他,也是绕道而行。金子看出了端倪,问了来龙去脉后,气得头疼,扬言要去找姜玉评理,被卿羽拉住了。她知道姜玉那个人打的是什么算盘,唯恐天下不乱,巴不得现在有人去找她麻烦呢,这样就又能借机去周顾面前卖惨扮可怜,博一番怜惜。
这招行不通,金子绞尽脑汁地又给卿羽出主意,要她离家出走,周顾一着急就会四处找她,届时二人自然而然地就能重修旧好了。
“也不是让你真的离家出走了,”金子挠着头嘿嘿笑道,“你只需找个地方躲起来,我就去主帅面前禀告你失踪了,等主帅真的急得不行了,你再出来。都说患难见真qíng,我就不信凭主帅对你的感qíng在那时不会不爆发!”
金子说得煞有介事,卿羽摇头直笑:“师兄为战事已经够烦的了,我怎能再给他添乱?”她以手撑额,遮住面上的怅然之色,“况且,一个早已没有家的人,又何谈离家出走……”
从离开梁宫那夜,她就已是无家可归了,时至今日,除了这里,她无处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