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调_作者:一只海螺(282)

2017-11-28 一只海螺

  金子很是不忿,颇为同qíng卿羽,他屈身蹲下,小心翼翼的问道:“您要不要喝水,我给您拿些水来吧。”

  卿羽将下巴搁在膝盖上,仍旧只是沉默。金子叹了一口气,折回身去拿水,但当他速去速回时,竟再不见卿羽踪影,四下里找了一番,才在一处背yīn的柴堆旁找到她。

  她晕倒在地,仿佛睡着了一般,任凭金子怎么焦急地喊也不见回应,便一把将她抱起来一路跑一边喊何当救人。

  她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是chūn天时的祁嵇山,糙长莺飞,百花盛开。篱笆上的牵牛花缠了一圈又一圈,大师父和师姐勾肩搭背地翘着二郎腿,坐在门口晒着太阳比赛嗑瓜子,阿huáng慢悠悠地走过来,在她脚边卧下闭目养神。二师父照例摊开一卷兵书研究,阳光穿过头顶的枝叶打在他冷酷严厉的脸上,竟也显得分外柔和。

  她在院子里晾晒新采的药材,幽幽的药香在小院里弥漫,厨房的炉子上小火煨着汤,咕噜咕噜冒着泡,馋得阿huáng不时伸长了脖子张望。师兄沿着小径自远方归来,乌发青衫,英勇刚健,眉间轻轻漾起的笑意比一地chūn光还要明亮温暖,是无数个午夜梦回里心心念念的模样。

  他走到门口站定,再不向前迈步,她心生疑窦,放下手里的药材去接他,哪知突然天降大雪,一眨眼的功夫就在她面前堆起了厚厚的积雪,每一步都走得艰难。终于快要走到他面前,就在所有的幸福都在触手可及的时候,脚下却是一滑,平地顿时化作深渊,她避之不及,身体掉落其中急坠而下……

  在噬人的黑暗和恐惧中惊叫着醒来,入眼是一盏安静的高烛,以及大师父心疼的眼神。

  “做噩梦了?”大师父看她满头大汗,拧了一条毛巾递给她。

  卿羽闭上眼睛大口喘息着,将毛巾捂在脸上,沉默了许久才拿开,瞥一眼案头摇曳的烛火,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刚入寅时,”何当看她这副没骨气的样子,本来想骂一句“不成器的东西”,但话到嘴边还是变成了叹息,“你在柴堆后面晕倒了,若非金子有意找你,更深露重的,你恐怕就要挨冻了。”

  卿羽垂下眸子静默一刻,才道:“大师父,我饿了。”

  “我去给你找些吃的,你别乱动。”何当站起来向着帐外走去,放下帐幕之后对着宁静的夜色立了片刻,抬手悄悄抹了一下眼角。

  不多时,大师父捧着热好的饭菜回来,卿羽一整天滴米未进,饿得简直要疯,当即风卷残云就将饭菜吃了个gān净。

  大师父倒了一杯水推过去,道:“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她吃得急,险些被噎到,就着杯子喝了一大口热水,温热的水流落入胃里,麻木的心似乎有了知觉,再捧起饭碗时,眼泪却怎么也控制不住地落入碗里。

  大师父道:“你要想哭,就哭出来;若是想忍着,就先把饭吃完再说。”

  她稳了稳心神,将落在碗里的眼泪和着饭菜一股脑儿扒进嘴里,直将一碗饭吃了个gān净才罢休,空空的肚子被食物填满,好像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灯花哔啵一声,长长的烛芯垂下来,火苗肆意吞噬着蜡体,更多的烛泪滑落下来。何当拿起烛剪将烛芯剪去,回头时眉眼皆被笼上了暗影:“还记得为师曾经对你说过的话么?”

  卿羽一愣,继而想到上回姜玉险被毁容一事,大师父告诉过她,若是周顾做不到无条件信任并维护她而伤了她的心,那么就不要犹豫。

  不要犹豫什么?当时她听得有些迷茫,时至今日,她好像明白了。

  “眼不见心净,你走吧!”何当甩了个包袱给她,“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若就此终结,岂不可惜?”

  师兄的选择,于她而言无异于灭顶之灾,可她又能怪的了谁呢?当初是她自己舍弃所有孤注一掷,到了如今这个局面,也是自己将自己bī到了无路可走的地步。或许在别人眼中,寻常人家有妻有妾亦属正常,更何况周顾将来是要当皇帝的人?

  但她不愿。她只要一心一意,只要独一无二。妻妾成群三宫六院是她想都不会想的,她只要一生一世一双人,说她矫qíng也好,说她善妒也罢,她绝不会容许别人共享所爱。

  有些事qíng一旦做了,就无法挽回,她不会委曲求全,便只能这般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