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卿羽不言语,白露窃以为她又是在思念师兄周顾了,不由暗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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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愿这回不会如从前千万次那样难吃到让她恨不能将舌头拔下来的地步。
面对着面前黑乎乎的酱香丸子与烂成一堆浆的爆椒鱼头,卿羽qiáng行克制住胃里qiáng烈的不适感,在白露的深qíng注视下艰难地夹了个丸子。
“怎么样怎么样?与昨天那道gān炸丸子比起来是不是好吃很多?”白露双手抵住下巴,满怀期待地问。
想起昨天那道几乎被炸成一堆木炭的丸子,卿羽狠心将嘴里的丸子嚼了两嚼,又见白露两眼雪亮,不忍拂了她的兴致,遂微微点了点头:“是好了些。”赶在她手舞足蹈自我表扬之前又加一句,“如果麻酱没有熬糊的话,会更好吃呢!”
不是存心要打击白露,而是一旦完全肯定了白露的厨艺,就会听到那句天底下最可怕的话——好吃?那就多吃点!这盘全是你的,锅里还有!……
在无数次的深受其害之后,卿羽不得不找到先发制人的防御办法,这是在为自己的身体健康乃至审美观负责。
闻言,白露面上欢天喜地的悦色顿做鸟shòu散,嘟囔了一句“有那么难吃么”便也拈起一个来放进嘴里。
卿羽放下碗筷好整以暇地望着她,看她硬生生咽了下去不觉喉头发紧。
“味道是有点不对……”白露皱着眉头念叨一句,转而又麻利地将那道爆椒鱼头推到卿羽面前,“那就再试试这个,我保证,这个要比酱香丸子好吃很多!”
卿羽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取了些尝了。白露的期待之火又重新熊熊燃起,瞪着一双雪亮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卿羽,赶在她询问之前,卿羽道:“挺好的。”
白露却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欢呼雀跃,眼睛倒是瞪得更大了:“真的?”
卿羽扒拉了一口饭,呜咽着:“是真的。”
白露憋在嗓子眼里的兴奋呐喊终于喷薄而出,窗外停留在树梢小憩的夜莺受着惊吓,不满地嗷了一声,扑棱着飞走了。
卿羽抠了抠耳朵,继续埋头吃饭。
她知道,要是再不昧着良心稍稍微表扬一下白露,自己就要被饿死了——饭菜一定会顶着“宁缺毋滥”的骂名被统统倒掉,且白露以师姐的身份下令不准再做,并为此举美名曰“餐餐有量,多做可耻”。
如此,半夜三更她又要饿醒,跑到厨房里抱着又硬又冷的窝窝头啃。
晚饭过后白露又照例抓了一把瓜子盘腿坐在窗边案台上嗑得欢快,伸手挑开窗板探头瞧了瞧,圆月正悬,天地清明。回头却见卿羽拿火烛剪短了烛心,倒出白天采的药材,铺了一地,便又开始分拣。
“光线暗,费眼睛,明天再做不迟。”白露吐了个瓜子皮,嚷道。
卿羽仔细将一地糙药分门别类,头也不抬:“众多糙药掺在一起,还是趁早分开为好,不然气味混乱,难免会影响药xing。”
白露不以为然:“不过是一个晚上,没那么严重。再说,这些糙药是送到山下去换给别人的,我们又不用,犯不着这么细致。”
卿羽终于抬头望了白露一眼:“这话让大师父听见了,定又要训你有rǔ医德了。”
白露没好气地翻了个大白眼,瓜子却仍嗑得清脆连贯:“医德是什么?能当饭吃吗?世道这么乱,苟全xing命已属不易,哪里还讲什么医德?生死存亡皆是个人造化罢了,要人人都跟你这样,岂不累死?!”
虽说白露的“医德论”卿羽不敢苟同,但这天下现状却是属实。
当今天下四分五裂,共有燕、魏、梁、陈、楚、越六疆国土,国与国之间的大争小战从未停过,但自打前年大燕国一连吞并了周边卫国、周国两国之后,一时震住了其他国家蠢蠢yù动的心思,目前各国皆是各过各的风平làng静彼此相安无事。
由此,近几年的世道倒也不甚哀戾,各国皇帝闲来无事还派个特使带点土特产去往哪个国家串串门,拉拢拉拢关系之时顺便访问一下对方民qíng,考察一下对方的管理制度,能取其jīng华去其糟粕为己所用更是大好喜事。
卿羽师徒五人所在的这座山名为“祁嵇山”,属梁国管辖,翻过山头便是燕国地界,侧部又与陈国毗邻。看似是“博观天下,吐纳苍穹”的大好地段,实则却因地势险峻灌木丛生加之有野shòu出没的传闻,落得个人迹罕至萧条之极的景象,赶在chūn夏天气和暖且晴好的时候偶见山下居民上山打猎砍柴采药,其他时间便是实打实的万径人踪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