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步子定在原地,温暖的笑容僵在脸上,身体软软倒了下去。
她瞪大了眼睛,喉咙似被什么狠狠揪着,一时间似失语了一般,直到他的身体沉闷到底,她声嘶力竭大喊出声:“沈云珩!——”
“沈云珩!——”她惊叫着猛地坐了起来,大汗淋漓地粗喘着气,手心里俱是冷汗。心神幻灭间,她死死揪住自己胸口,发觉只是一场梦。
环顾四周,石墙石壁,凸凹不平,自己躺在一片枯糙之中,地上是肮脏的泥土与粗粝的沙石。不远处燃了一堆篝火,映着火光,她断出这是个山dòng。
幽闭的空间里,火苗劈啪作响,脚步声由外而至,她心下惊惶,捡起一块尖利的石块拿在手中,屏息凝神盯着dòng口方向。
火光将一个身着铠甲的男人形象映在dòng壁上,伴随着铿锵步伐渐渐靠近,那人的面容也清晰地展现出来。
竟然是林乘南。
“你醒了?”看到她好端端的在跟前站着,虽然蓬头垢面憔悴不堪,但看起来是真的清醒了,遂也稍稍安了心,走到篝火旁将架子上烤着的一只鸟取下来递给她,“饿坏了吧,尝尝看。”
卿羽却是不领他的好意,暗暗将手中的砺石握紧,盯住他问道:“沈云珩呢?”
第一百四十四章 代价
林乘南将烤熟的鸟ròu放在鼻端嗅了嗅,露出满意的笑容来,而后撕下来一片放在嘴里一边吃一边道:“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他的跟班!”抬眼望见她仇视的眼神,做无奈状,道,“这不是很明显么,仗打完之后沈云珩就被他那些忠诚的部下带走了,我怎么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仗打完了?结果如何?谁胜了?”她迫切地想要知道结果,一把抓住他手臂,急切问道。
他低头看了看她覆在自己手臂上的手,挑眉一笑:“那你希望是什么结果?”
卿羽在他不怀好意的笑容里意识到自己的行为,遂连忙放开,似乎多碰他一刻都感到恶心。
林乘南又撕咬了一口鸟ròu,目光现出疲态:“若大陈胜了,本将早就加官进爵风光无限了,还能落得躲在这山dòng里靠这些死鸟来充饥?”
明明该是满含愤恨与不甘的话,他却说得云淡风轻,浑不在意似的。
卿羽缓缓呼出一口气,心里的大石落了地。
陈军战败,信安城被破,周宣在一gān人马的掩护下láng狈逃窜,躲到了京畿。然而放眼相望如今的大陈天下,已几乎全是前陈太子周汉旗的势力范围,京畿是周宣最后的保护伞,却也如瓮中之鳖,无路可退的结果只能是必死无疑。
师兄忍rǔ负重了二十年,终于换来这一天。人生中能有几个二十年呢,那些在别人身上风流洒脱、自在飞扬的时光,师兄却是在无尽的黑暗和磨难中度过。二十载兮磨一剑,试霜刃兮到人前。
曾惨遭灭门的少年一口气提了二十年,待得夺回锦绣山河以帝王之姿睥睨天下之时,不知可还能忆起曾经隐没在山野之间顶着满天星斗练剑至天亮的那个寂寥身影?
卿羽退回到枯糙堆里,蹲下来抱住了自己,寒风怒如狮吼,隔着一堆燃得正旺的篝火,看见dòng口外纷纷扬扬一片洁白。
下雪了。
今年的雪似乎比较多,每回下得也都很大,有雪片不时被风chuī进dòng口,又瞬间消融在红彤彤的火苗里。雪花大如席,思念已成疾。
她尚且记得不久前那个大雪纷飞的夜,他一人在廊亭里喝得酩酊大醉,而她趁他沉眠之时,做贼心虚般地吻了他。若说当时qíng难自禁已是虚伪托辞,醉的是他,而她很清醒。
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清醒地知道自己为何要这么做。顿悟总是在千回百转之后才姗姗来迟,在那一刻她终于剖开内心,有勇气直面最真实的自己。
林乘南走在火堆旁蹲下身,开始处理第二只死鸟,看一眼失魂落魄的她,哂然一笑:“在想沈云珩?”一边拿出小刀将死鸟开膛破肚,一边道,“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力气了,一个将死之人,想得越多,就越伤心。”
卿羽如雷轰顶:“你说什么?!”
林乘南专心致志地拔着鸟毛,头也不抬:“我之前不是告诉过你吗?这场战不是沈云珩死,就是周汉旗亡,如今周汉旗大获全胜,那么沈云珩也就离死不远了。”
卿羽一颗心犹如跌入深渊,只感到双手不听使唤,她扑过去揪住林乘南的袖子:“你说清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