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代的恩怨已然了结,余下的人就好好经营自己的日子吧。她眼睁睁看着李倾城安于清贫却乐在其中,忽而想到过去的二十多年在李府的日子虽然养尊处优,可她从未见大姐笑过,眼下虽然拮据辛苦,但大姐是那样安心满足。
大姐一直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放下仇恨,就会变得轻松,也更容易得到快乐。尤其是后来与太子萧远的从相识到相爱,终于让她真正找到了最值得珍摄守护的东西。时至今日,她已别无所求。
卿羽望着她温淡的面庞,往事如cháo水般涌上心头,不过好在,她们都拥有了自己的人生,往事或悲伤或欢喜,都已成追忆,是茶余后的谈资,是完全回忆里的轻轻一笔。
“小时候不懂事,做了许多伤害你的事,阿羽,对不起。”李倾雪伸出手握住卿羽的,略有些期待地望着她。
卿羽听她这么一说,短迅的怔忪之后,忽然莞尔了:“真是想不到有生之年还会听到二姐的道歉,”随即反握住她的手,“过去的就都让它过去吧,毕竟未来还有很多更好、重要的事,若还放不下过去,岂不làng费大好时光?”
李倾雪只比她大一岁,二人生长在李府,从小争执无数。而李倾雪仗着李平岳的偏宠,处处欺她,在李府的那七年,她没少遭受来自李倾雪的欺负。但那时年纪小,心肠歹毒还算不上,有的只是被宠坏了的富家小姐刁蛮任xing的好胜心罢了。那时的卿羽确实很气愤委屈,如今再想来,反倒多了几分趣味。
“每次吵架时,虽然我仗势欺人常常占上风,但也总会被你的伶牙俐齿气到,”忆起当年事,李倾雪不自觉弯起了唇角,“不过自从你走了之后,我倒真是觉得日子难熬。我问过父亲好多回,你什么时候再回来,可是父亲说,你再也不会回来了,听到这个消息,我还难过了好些天。”
卿羽笑道:“怎么,盼着我再回来好接着欺负我?希望落空的滋味不好受吧,哈哈。”
李倾雪无奈一笑,轻轻叹了一口气:“如果现在大姐也在这里,我们姐妹三人再待在一处,说说话,喝喝茶,该有多好。”
“大姐她……过的好吗?”
“她很好,去年秋天时生了一个女儿,前几日我去看望,已经会走路了,过几日我带你一起去看她。”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直至夕阳渐斜杯冷茶凉才收住话题。身后侍奉着的小宫女上前轻声提醒着天凉回宫添衣时,李倾雪站起身,将行未行之际,忽问卿羽道:“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为何大姐那样恨父亲,恨到不惜背叛家门也要主动与你联合扳倒他么?”
卿羽微微一愣,蓦地绽放出一抹笑来:“不想。”
这个问题,三年前她曾亲自问过李倾城,李倾城柔和平静的面庞上只有对当下生活的满足,丝毫没有要为过往所累的痕迹。那时她便知道,当尘埃落定,过去的便永远地过去了,再提也别无意义。
而且,那一定是一段不堪回首的伤心事,不提也罢。
不提也罢。
送走了李倾雪,卿羽步伐轻快地走回清平宫,沿途花红柳绿,繁木成荫,一切都是最美的样子。
送亲的日期定在七月二十九。那日,千里仪仗,百里红妆,皇城内外一派喜气洋洋。
jīng致典雅的铜镜里映出绝世容颜,三千青丝顺开铺在背后,卿羽端坐镜前,听着喜娘在一旁说着吉祥话:“一梳梳到底,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再梳梳到尾,二梳比翼双飞,三梳永结同心……”
不一刻,如云青丝梳作高髻,绾以三凤朝阳珍珠冠,左右各垂牡丹璎珞;眉匀深黛,额点朱砂;大红繁复凤凰喜袍裹了纤弱身子,曼妙身姿风qíng万种。
卿羽定定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只觉内心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内侍官在殿外喊着上轿吉时已到,秋菱却闪电似的打门外冲进来,面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公主,您猜谁来了?”
卿羽不明所以,下一刻却见珠玉帘子被高高掀起,一道人影自那帘幕后面转了过来,待看清了来人,不觉讶然——竟然是定国侯家的世子南宫洵。
记忆中的他从来都是一副风流倜傥的大少爷模样,她对他最深的印象是他翘着二郎腿在凉亭里睡觉,口水淌了一地;以及那场漫天大雨中,他孤身离去,没有打伞的他被雨水浇了个透,那一瞬间她心里多有不忍,却又只能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