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父对白露的一通臭骂让卿羽目瞪口呆……师姐不就是去约个会吗,大师父何以这般激动?师姐终归是长大了,风华正茂的年纪jiāo往个谦谦如玉的公子,不是无可厚非的吗?……但大师父他也许是担心师姐的安全,总归是在晚上赴约,难免会让人多想……
何当余怒未消,一把夺过她手中的酒壶,走向门外。
“大师父,你去哪儿?”
“找你兰姨。”咣当一声摔上门,惊得倾羽一个颤抖,好半天才回了神,见老丁、章师傅、翠娘端着饭碗立在门帘处,齐齐不作声。
卿羽在心里哀叹一声,大师父真是造孽,赶忙换了笑脸解释说大师父见月色皎洁,迫不及待地出门赏月了,安抚着他们过来吃饭,自己又跑上楼去喊二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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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云逐月,水光皎洁。卿羽趴在楼顶露台上,百无聊赖地对着月亮发呆,今日中秋,城中的丽河桥那边有个诗词大赛,老丁、章师傅、翠娘三个上了年纪的中老年人用过晚饭收拾停当后闲来无事,也赶着去凑热闹了,她却恹恹地不想动弹。
想念的人不在身边,万事皆无趣。但即便在身边,又能怎样?她无法左右他的选择,更加无法影响他的心绪……也便从此失去了他。此后他的生活不会有她的参与,终有一天,他会娶妻生子,过着平静的生活,而这些她曾经构想过的种种,最终都不会属于她。
借着月光,她起身摘了一串葡萄。这株葡萄树枝叶繁茂,硕果累累,约莫着至少长了两三个年头,想来是上任租户留下的,葡萄个个都饱满圆实,一场寒露下来,叶子泛了huáng,果实却越发紫红晶莹,看着就眼馋。揪了一颗放在嘴里,甘甜可口,瞬间让她高兴不少。
身后响起脚步声,回头见是二师父严城,经年肃穆的神qíng此时许是映着月色的缘故,竟仿佛有些温和。他左手端了盘月饼,右手抱了棋盘,走过来坐在她对面,将月饼推给她:“章师傅专门做的,大家都吃过了,唯有你没动,好歹是过中秋,怎么也吃一个应应景。”
在她记忆里,二师父不比大师父热qíng随和,是个威严死板的人,不苟言笑,冷若冰霜,纵然什么话都不说,单就往那儿一坐,周身散发的寒冷气息就让人不敢靠近,是以她刚上祁嵇山的时候,很长时间都不敢跟他说话。但后来慢慢的长大了,摸清了他的脾xing,虽说他xingqíng是严肃冷酷的,但本xing并非是无qíng,到底他们同是天涯沦落人,早已是彼此生命中的亲人。
二师父很少有平易近人的时候,竟然也是细心的,观察到她方才并未吃月饼,还特意给她送来,心底霎时涌上一股暖意,伸手拿了一个咬一口,对视上他温和的目光,喉头似有什么东西堵着,呜咽道:“好吃!”
章师傅平日里忙得团团转,她体谅他的辛苦,虽然对他做出的美味馋得紧,但还是忍着不去吃,免得给他添麻烦,故此虽然他们同生活在一处,卿羽倒还真没怎么吃过章师傅做的糕点,现在吃的这个月饼是冰糖桂花味的,清香甜糯,非常可口。
眼前尚余温热的月饼渐渐模糊,时光荏苒,仿佛随了这淡淡甜香溯洄至十年前。也是在一个中秋前夕,李府已是甜香四溢,她趴在门口,望见大姐和二姐吃着香喷喷的饼子,面上洋溢着快乐的笑。没有人给她拿来来吃,那时奶娘回了老家,没有人会想到她。
六七岁的孩童抵不过美事的诱惑,她悄悄摸到厨房,寻了一个来,刚一打开,便见房门被人一脚踹开,父亲那张因恼怒而扭曲的脸煞是恐怖。她被吓傻了,手里捧着刚刚掀开米纸、冒着诱人的香味儿的月饼,不知所措地仰脸看他。他一手拨掉那月饼,接着一巴掌落在她脸上,骂道:“馋嘴的东西,一个月饼都要偷来吃,日后长大了,是不是要将李家偷个gān净?!”
她眼睁睁看那洁白的月饼噗噜噜滚出好远,沾满了泥巴,眼泪吧嗒吧嗒地掉,小小的身子跪在他脚边,嗫嚅着哀求:“父亲息怒,孩儿再也不敢了……”
可怜那时年幼,却天真得近乎愚蠢,以为父亲不喜自己便全是自己做得不好,不能顺遂他心愿,如两位姐姐那样让他爱怜,让他引以为傲……现在想想,都说“虎毒不食子”,父亲那般毒nüè于她,当真是容不了她。
容不了她在李家,容不了她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