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调_作者:一只海螺(6)

2017-11-28 一只海螺

  那人又感激地垂首抱拳,还想说什么,只听外面的白露扯着嗓子喊:“那两个男人是不是活过来了?毛毛,让他们出来帮我gān活!”

  卿羽一顿,后又抱歉笑笑:“是我师姐,方才做饭不慎燃了厨房。”

  那人一愣,显然头回听说有人烧饭能将房子给点了的,继而又恳请道:“我家公子的伤势还要麻烦姑娘多费心。”说罢,袖子一挽,顾不得衣襟上尚且沾染着已然gān涸了的血迹,大踏步出得门去帮忙了。

  门外立刻响起白露威严的指挥声,以及乒乒乓乓拾掇棍棒杂物的碰撞声。

  卿羽重又倒满一杯水,走回“公子”跟前,见他眼睛眨也不眨盯着自己看,料想他许是在担心自己的下属,便安慰道:“你的随从不过是受了些皮ròu伤,没大碍,gān些活不会累着。”下意识望了一眼他肩上、胸前的伤口,血迹浸染层层裹布仍有几缕刺眼的红,不由凝眉叹道,“也不知你惹上了怎样的人,下手这般凶狠,血若再流上一时半刻,怕是再世华佗也救不了你了。”

  “公子”仍是不说话,目光流连于她面上,眼睛是静若秋叶般的安宁。

  卿羽忽地笑了,大大的眼睛弯成一对儿好看的月牙儿:“你嘴上不说,心里是不是在嘲笑我这身扮相?”说着还扬了扬被火烧了几个dòng的宽大衣袖,有余灰簌簌落下,织成一片灰色烟雾,呛得那“公子”微微皱起了眉。

  不必照镜子,只要一想到白露那蓬头垢面如一路乞讨过来的样子,卿羽也知道自己有多láng狈,却也不觉羞窘,反而大方笑道:“一场意外火灾而已,我都习惯了。”说着便将水杯递他面前:“喝。”

  他依然一动不动,gān得发裂的嘴唇掀了掀,喉间却未发出只言片语。卿羽望了一眼他满身伤痕,嘴角一撇,只好屈身将手中杯递与他唇边。

  就着她的手,一口气将杯中水喝了个gān净,见他还是一副渴犹未解的模样,卿羽折身又倒了一杯,回眼不经意对视上他灼灼眸光,竟有一刹那的怔忪。

  从昨夜到现在,没认真看过他,却不知他长得竟是这般耐看。眉目清俊若青山黛峦,眼角轻佻,隐有几分清冽与魅惑,即便是用“美无度”来形容略显过分,用“流离之子,裦如充耳”倒也十分贴切。

  “叶白。”

  卿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惊回了神,适才发觉眼前这一直沉默是金的“公子”竟舍得开了尊口。

  “什么?”

  “我叫叶白。”他补充道。

  第三章 未竟的心事

  “啊,呵呵……”卿羽gān笑两声,倒有点局促起来,“你好,叶公子。”

  叶白静静望着她:“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卿羽低头踌躇了一下,才道:“我叫卿羽,姓李。”

  叶白唇角微勾,一双清俊黑目流露出几许笑意,配以病态的苍白面色,有种令人心旌dàng漾的美:“嗯,方才听见你师姐喊你毛毛。”

  “啊,是啊,”被他盯着看,她突地有些不好意思,“从小她就这么喊我,习惯了。”

  当年卿羽被大师父带到祁嵇山上时,才七岁光景。八岁的白露从河边抓泥鳅回来弄得满身污泥,唯余一双眼睛分外明朗,滴溜溜地转着,见到锦衣缎服的卿羽怯生生地躲在大师父身后,向大师父询问了她年岁,咧嘴大笑:“太好了,今后我再也不是最小的啦,我让你们再欺负我!”说着便不由分说一把将卿羽从大师父身后拖出来:“新来的,你叫什么?”

  卿羽使劲儿挣脱开她脏兮兮的手,看着新衣服上印下的黑乎乎的手印,委屈得直掉泪,仍是小声回答着:“李卿羽。”

  白露无视她难过的眼泪,自顾自地喃喃道:“李卿羽,真拗口……”又似灵光一闪,瞪大了眼睛问,“羽毛的羽?”

  卿羽抽噎了一下,点点头。

  白露大喜:“那就简单多啦,‘羽’可不就是‘毛’么?从今往后就叫你毛毛好了,这名字既亲切又顺溜,比你那个什么兮啊羽啊的好多了!”见卿羽低着头默默揉着眼睛不答应,又一个巴掌毫不留qíng地拍在她肩上,“好不好嘛?!‘毛毛’多好听!”

  前后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新衣上就又多了个乌黑大手印,卿羽再也忍不住,掩面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