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在皇太后面前弹奏了一曲,她听后皱了皱眉头,说皇后你还需要继续努力呀。
我低下了头,看着自己伤痕累累的双手,麻木地听着她的训示。
那天回到凤仪宫我又哭了一通,觉得这个皇后实在做得可怜,痛哭了一会儿又自己擦gān眼泪,脱去凤袍,换上了一身自己从家带来的衣服。我这样做时有一种反抗皇太后和宫中所谓规矩的快感。
我就穿着这身衣服悄悄从凤仪宫溜了出来,谁也没认出我是皇后来。我挑了块御花园比较偏僻的地方,蹦着跳着欢呼着,看到喜欢的花朵随意地摘取,心想没有人管着的滋味可真好。
突然我听到了琴声。
琴声?我皱了皱眉头,这讨厌的琴声,无处不在的琴声。
我抱着训斥的态度寻到了弹琴的人,我重重地咳了一下,拿捏着尔玉宫的姑姑教导我的语气训诫道:“这是什么人呐,这么大胆,扰乱宫中的清静,真是不懂规矩!”
琴声骤然而止,那弹琴的人抬起了头。
我一时怔在那里,我从未见过如此俊秀的少年,比皇帝要好看,比许多女人都要来得好看,至少比我还好看……我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
那少年有着如潺潺流水般柔和的声音,“怎么,我打扰了你的清静吗,姑娘?”
“当,当然。再说,宫中的规矩本来就说不可随意在外奏乐。”
“哦,是这样啊——敢问姑娘是哪个宫的?”
“我是凤……”我又连忙改了口,“我是尔玉宫的。”
“怪不得,”他淡淡地说了句,“那姑娘说不可自然就不可,我走就是了。”
我从他的话中似乎听出了一些他对尔玉宫的不屑与不满,而这也正是我的感受,于是不由得对他产生了一些志同道合的感觉,而且看他的年纪也比我大不了几岁,似乎可以聊一聊。
“你别走,”我走近他,轻按住他本要收拾起来的琴,想了想找了一个话题道:“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弹琴呢?难道不辛苦、不无聊吗?”
“你不会弹琴?”见我摇了摇头,他说:“这个嘛,琴由心生。人们可以将自己的苦闷、寂寞、思念等各种感qíng通过琴声表达出来。”
原来弹琴还有这样的好处。
“那你刚才弹的琴声表达的是什么呢?”我问。
他耐xing很好的样子,“刚才弹的曲子叫《凤求凰》,是司马相如对卓文君表达爱慕之qíng的曲子,司马相如应邀去参加卓文君的父亲卓王孙举办的宴会,席间司马相如弹奏一曲《凤求凰》,意yù打动文君。‘文君窃从户窥之,心悦而好之,恐不得当也(1)’,后来卓文君月夜随司马相如私奔,还成了一段佳话呢。”
“凤求凰,多好听的名字啊。我没想到曲子背后竟然还有这么好的故事。”我突然觉得被这个故事打动了,央求他:“那么你再给我弹奏一遍《凤求凰》好不好?”
他拗不过我,最终放下琴为我又弹奏了一遍。
我很仔细地听着,联想到那时司马相如为卓文君弹奏的qíng景,似乎可以感受到这旋律中寄托的感qíng。原来琴声可以这么好听……
“哎,你怎么了?”
我半晌才回过神来,有些激动地说:“这首曲子真的很好听!你可以教我吗?我想学这首曲子,我第一次想学弹琴!”
看到他好像要拒绝,我又露出恳求的神qíng。他叹了一口气,说:“我可不敢保证什么,只是有时我会到这儿来弹琴,如果碰巧你也来了,你可以过来学。”
我高兴地欢呼起来,又蹦又跳。
“你这小宫娥还真是……倒一点不像是尔玉宫出来的。”
我愣了一下,才想起我骗他是尔玉宫的小宫娥,稍稍有些心虚,不过如果他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就不会教我了……我又不会害他,这样做应该没什么的吧。
“你又是哪个宫的呢,做什么的?”
“我?我是宫中的……乐师。”
之后,我们每每在初次见面的小亭子相约。说是相约也不准确,因为我并不是总有机会换好衣服溜出凤仪宫,偶尔几次可以碰得见他就好像看到“天上掉烧饼”一般激动。
对弹琴我没有基础,所以学起来很吃力,但他并没有嫌弃我,很耐心地教导我。相处的时间久了,除了弹琴我们还会聊些别的,因为比起那些时时板着脸的宫人他显得那样随和,于是我叽叽喳喳对他讲了许多童年的趣事,当然这其中会隐瞒一些会泄露我身份的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