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婉擅绣芙蓉,但永远是花骨朵的形态,从不曾绽放。颛晟好奇地问起,芙婉略低着头,轻声地回答:“因为妾身也从不曾像芙蓉那样绽放啊。”因为身体微胖,芙婉总是有些自卑,她的聪慧在于她的手艺,大事上有些犯迷糊,但这在颛晟的眼中都成了她的可爱之处。
对于这样一心一意对他,柔弱却那么勇敢说要嫁给他,这样秀外慧中的芙婉,颛晟想不出任何不爱她不怜她的理由。他不允许听到别人口中说芙婉“倒贴”的话,哪怕是他的母妃。他冷冷地看过去,瑾德妃就噤口不言了。
他们俩的日子过得举案齐眉,年轻夫妻间总是有许多乐事。颛晟看书,芙婉在一旁刺绣;颛晟打猎回来,芙婉总是端来一杯热度刚好的茶;颛晟跟她说起朝政上的繁乱,芙婉不懂,但她很会倾听;他们一块下棋,连颛晟都自愧不如,与她下得次数多了,自己的棋艺反而有所长进;闺房中颛晟经常拿“哎哎”两字逗她,惹得芙婉娇羞不已,但之后会环住他埋在他的怀里说:“还好妾身当初叫住了你,现在才能这样幸福。”
这样的幸福,芙婉想。她并不是没见过其他的男子,但她见了他就知道什么叫一见倾心。她觉得他是个温柔的人,虽然任何人包括她的姐姐都说他不会是把女人放在心上的男人。
芙婉自小体虚喘嗽,她的微胖也是因为此,她不能淋雨和劳累,加上前阵子心qíng抑郁,发起病来十分痛苦,她才恐怕自己活不久了。颛晟仔细地问过了郎中,郎中宽慰他说此事可大可小,病根虽无法祛除,但若保养得当,也可颐养天年;但要时刻小心,若是犯病也有可能发生最坏的结果。
郎中隐晦嘱咐,芙婉体虚,不易多行房事,更不宜怀孕生产。颛晟听了点点头,芙婉身体疲虚,那么他就不放纵;芙婉不宜生子,那么他就先不要孩子。他当真宠着芙婉怜惜着她,从她嫁入王府以后他就没再与别的女人在一起,无论是正妃蓉婉,还是母妃特意赏下来的侍妾,因为他不想让她伤心。
芙婉知道自己的问题,颛晟毕竟年轻jīng力旺盛,所以她后来开始劝颛晟晚上到姊或者小妾房里,她明白和感动丈夫的心意,但他却不了解她承受的压力,来自私下里姊对她的冷淡,瑾德妃的不满,小妾们的怨恨和她对自己身体上的愧疚。
芙婉因为容貌不出色,她在颛晟面前的自卑贯穿始终,她总觉得自己不配得到丈夫那么多的爱,正因为现在如此的幸福,她才怕失去。她有的时候说:“以后总会有讨您喜欢的女人出现的。”这话像是对颛晟说的,也像是告诫自己。
颛晟从没有把这些话放在心上,依旧一心一意地对她,直到有一天芙婉跟颛晟说:“那么我们生个孩子吧。”
芙婉坚持要一个孩子,一如她当初要嫁给颛晟那样决绝。她还发动郎中帮她说话,嫁进王府后这个生活幸福的女子确实好久不曾发病了,身体也qiáng健许多,郎中说也许可以一试。
于是他们终于有了一个孩子。那个时候颛晟已经不常居住在京城,皇上开始jiāo给他一些地方上的案件。好在芙婉看起来非常健康,虽然妊娠时比较难过,但她的jīng神状态很好,脸上是准母亲幸福而满足的神qíng。芙婉说她想生一个儿子,像她丈夫一样英武的儿子。
芙婉临盆前一个月,皇上派颛晟到泽洲了结长史与盐官勾结贪污一案。来去半个多月,但因为之前就是颛晟在cao办此事,皇上觉得不宜换人。颛晟有些为难,还是芙婉挺着大肚子宽慰他说:“没什么好担心的,等到妾身生产时您不是已经回来了吗?若是因为妾身您推掉政务,父皇和母妃都会怪罪妾身不懂事的。”然后她将颛晟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哄着说:“哦哦,我们家的荣儿是不会给父王添麻烦的,是不是?会等着父王,是不是?”
颛晟觉得心里一片柔软,他将芙婉揽在怀中,亲着她的头发说:“我已请父皇派宫里的太医来照看你。也jiāo代过了,万一发生什么,一定要让你好好的。”
可是没想到芙婉还是早产了,在她俯下身拾东西的时候动了胎气,生产的时候她还犯了喘病。其间的痛苦自不必说。当接产医生暗示只能保一个时,颛晟临走前的嘱托是保母亲,芙婉坚持保孩子,蓉婉说芙婉的意思是保孩子。
芙婉想,她若活着,什么也不能给晟,说不定早晚会失去他。她想留点什么给自己心爱的男人,所以她牺牲了自己,她的脸上带着安详的表qí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