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安定,四海升平,多国来贺。皇祐二年始,米价终于跌回了六年前的市价,榷场繁荣,海运昌盛,百姓富足。
那些曾经的动乱,早已被忘记,现在谁提起房十八,茶寮里的市井小民都不屑一提:那反贼只占了大赵三百余州中的两浙路六州而已,不值一提!转而兴致勃勃地谈论起吴王赵棣对张家娘子一片痴qíng,感动了太后娘娘和圣人,甚至连张娘子的父亲枢密使相张大人都为避嫌请调去了大理寺。可总有好事之人多嘴:“那为何张娘子竟然不是吴王妃只是永嘉郡夫人呢?”那宣扬之人转头啐了他两口:“呸,你懂什么,还不是因为张娘子已经年过二十的缘故!礼部那帮人吃饱了没事gān!唉——!”转而又谈论起燕王殿下至今还不出宫开府的事来,样样说得似亲眼所见一般。
斗转星移,转眼到了皇祐三年chūn月里,汴京城又到了人间芳菲尽时,金明池也将结束对士庶的开放。浴佛节将至,chūn色尚未撩尽人,夏意已然扑面来。
第三卷 怕见秋深秋又深
第134章
“西至huáng河东至淮, 绿影一千三百里, 大业末年chūn暮月, 柳色如烟絮如雪。啊呀, 醉吟先生此诗, 道尽了汴河隋堤美, 无人能出其右!”一个青衣直裰的俊俏青年文士在船头摇头晃脑, 指点着两岸笼在迷离晨雾之间的翠绿垂柳:“宽之, 我看着隋堤烟柳之美, 与你气韵倒颇为相似。”
苏昉嘴角勾了一勾:“周兄真会说话。不过这《隋堤柳》一诗,我最喜欢最后两句。”
周雍一愣,随即哎了一声:“宽之!你也太会扫兴了。好好的美景, 一提亡国树, 还有什么意思!你这几年周游各地,倒把这风花雪月之心都游没了,可惜可叹可恨啊!”
苏昉和周雍同船了半个月,对他这种倚熟卖熟甚是不喜,只摇头望向不远处的虹桥。皇祐元年他和陈元初一起离京, 如今两年多过去了,看着汴水上繁荣更胜往昔, 不知道阿妧、娘亲的在天之灵可还好, 自己写给孟彦弼那许多信, 有没有都转jiāo她手中。
章叔夜上来抱拳道:“大郎,码头即至,行礼箱笼都准备妥当了。”
周雍赶紧道:“正好正好, 我的也都收拾好了。宽之,我和你一路吧,许久没有见到二郎三郎,正好也拜见一下叔父叔母。”苏昉看看他,想到苏昕,便点点头:“若翔云兄不急着回府,来喝盏茶也好。”他对这位苏昕未来的夫君并不满意,偶尔想起陈太初,这不满意就更浓厚了。
这个周雍,正是苏昕兄长苏时的书院同门师兄,和苏昕换了糙帖子后,誓要榜上有名才换细帖子大定,不想皇祐元年他礼部试竟落第了。周雍心高气傲,想着苦读三年后再跃龙门才好匹配苏昕,特地亲自登门苏府告罪。苏瞩夫妻俩本就心疼苏昕想留她在身边照顾几年,闻言便欣然应允,又好生安慰鼓励了周雍一番。苏瞻知道后特意修书一封,jiāo给周雍,让他去岳麓书院直接找山长。周雍在岳麓书院借读两年后从潭州一路往北,到扬州上了船,正巧遇到了回京的苏昉。
这夜,百家巷苏府外院书房里,苏瞩带着苏时苏明兄弟二人正围在一起观看苏昉带回来的几箱物品。
“这些吐蕃经籍十分难得,宽之这次游历,真是收获极大啊。”苏瞩点头称赞道。
苏时兄弟俩捧着几本手稿点头:“横渠先生的著作尚未广为流传,大哥带回来的这些手稿太珍贵了!”
苏瞻放下手中的《张子语录》,抬头欣慰地看着这两年越发沉静如松的苏昉:“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四句话,爹爹也深有所感。阿昉你这两年真是所获甚丰。”
苏昉拱手道:“横渠先生的《张子语录》给了阿昉许多益处,如今关中关学风行,民风也和以往不同,彪悍之下甚有礼节。宽之去了秦凤路四州十二县,都能见到幼而教之,长而学之的影响。如今中岩书院也已经开辟了小学,将关学也列进了课本。”
苏瞻叹了口气:“你做得很对,阿昉你虽然不入仕,可也要谨记这四句话,君子俯仰无愧天地。”
苏时羡慕地说:“大哥你这次经四川进吐蕃,自吐蕃入秦凤路,又从秦凤路进西夏,可见到元初大哥了?”
苏昉点头笑道:“见到了,他还亲自送我去西夏。”说起陈元初,又是不少笑话,一屋人都感叹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