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栩紧握着陈素的手:“没事的,娘,别怕!”今夜的种种,他已了然于胸。阮玉郎那半卷青神王氏所藏的卷宗,才是他的杀招。他dòng悉人心,利用赵棣夺嫡之心,利用先帝之死,利用飞凤玉璜,利用郭氏外貌,一举击破官家心防,不仅离间了太后和爹爹,更离间爹爹和自己。他自己再假死远遁,等着宫中大乱,好坐收渔翁之利。
赵栩不由得沉思起来。阮玉郎为何会对他的部署尽在掌握?如果不是他在京中还留有后手,这样突然深夜赶回,听了孙尚宫说要赐死娘亲,他无论如何都会冲进去救娘。那么一个bī宫的罪名,就怎么也逃不了。他实在不想怀疑那个人,可是那张乌金网,他没有告诉那个人,却是唯一有收获的。
半个时辰过去了,柔仪殿依旧大门紧闭。
“臣大理寺少卿张子厚,有瑶华宫火灾命案相关要事,需面见陛下禀报!”
张子厚身穿从五品大理寺少卿官服,穿过皇城司众人,走到赵栩面前时,停下脚行礼道:“季甫参见殿下,殿下可安好?”
赵栩心底里松了一口气,看来章叔宝去百家巷找张子厚十分及时。他俊面上无喜无忧,点了点头,看张子厚的神色,应该有所获。那么眼下就剩下娘娘所抓住的“皇家血脉”一事了。
张子厚jīng神抖擞地走到台阶下候命,对着廊下的赵棣也行了一礼:“吴王殿下万安。请恕臣方才只顾着查案,有失礼数了。”
赵棣心一抖,回了半礼,喃喃道:“张理少,蕊珠甚是挂念您,您为何不来府中探望她?”有你张子厚这么做爹爹的吗?女儿小产,竟只送了些药物和一个女使来!
张子厚看着他,眸色越发深了:“蕊珠急功近利行事鲁莽,时常得不偿失,害人害己。我若见了她,恐怕忍不住要责骂她,还不如不去。”
他几句话堵得赵棣差点吐血。什么叫得不偿失?得到他这个皇子做夫君,害得做父亲的失去当宰相的机会?张子厚你也太目光短浅了!
孙安chūn躬身道:“张理少,请。”
柔仪殿里,苏瞻静立不语。针锋相对的高太后和定王都停歇了下来。太后抓住苏瞻之词和浮玉殿凶案一事,要定陈素不贞之实。定王却坚持没有真凭实据绝对不可冤屈宫妃和皇子皇女。陈家一门忠勇,若如此糙率判定,必然寒了天下将士的心。官家眉头紧皱,心中那根刺几乎不能碰,可每每想决断陈氏有罪,她方才那撕心裂肺的毒誓和看着自己悲愤yù绝的眼神,还有定王所言也十分有理,又让他犹豫不决。
听到孙安chūn的禀报,定王终于松了一口气,能拖到他来就好。接下来,就看张子厚的了。
四个人看向大步进入殿内的张子厚。
第165章
夜里的静华寺方寸院里,虫鸣声不绝。
“娘子,今夜大殿上正在给昭华县君做招魂法事,还请留在房内不要出门,免得冲撞了县君魂魄。”宫女进来柔声告诉四娘。
四娘摸了摸胸口的长发,站了起来:“招魂的法事?”
另一个宫女端了水进来:“寺里的主持说了,县君冤魂不散,做了法事,定能回归ròu身所在的地方,若有什么冤屈,住持大师好像有法子能让她说出来。”
四娘挽起袖子,露出玉臂叹了口气:“静华寺竟然也行这等神鬼之事。”她可不信。
宫女点了点头:“崇王殿下和越国公主都去昭华县君娘亲的住处等着了。您早点安歇,有事唤我们。”
四娘看了看室内,只有一张铺好了被褥的chuáng,脚踏上却都没有被褥。她皱了皱眉头:“你们没人留在这里服侍值夜吗?”
两个宫女眉眼间都露出一丝诧异,福了一福,摇头道:“公主不曾特意jiāo待。此地有内侍和上夜宫女在院子里轮值呢。我们就睡在您东面的寮房。”
四娘脸一红,知道对方心里大概会抱怨自己轻狂傲慢不知分寸,默然点了点头,眼睁睁看着她们在窗下长案上留了烛火,点了安息香,退了出去。屋内寂然无声。不知为何她背上有些发寒,疾步走到门口,侧耳倾听了一会儿。院子里是有内侍往返的脚步声,隔着门fèng,也能见到外头的灯笼光。她轻手轻脚地走到案前,看着烛光盈盈,想了想,还是没有chuī灭蜡烛,又轻手轻脚地上了chuáng。
寺里的被褥沉重,是她熟悉的那股cháo湿的感觉,怎么晾晒也没用,总觉得发霉了,luǒ露在外的肌肤触碰到chuáng单,就有黏糊糊的湿意,令她有些恶心。她刚被流放到这里来时,天还很冷,每天都让女使和婆子捧着熏香炉熏,可是睡前熏得有少些香味,睡到半夜还是会觉得有冰山压在身上。后来香很快就用完了,府里也不再送来,再后来她慢慢也就麻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