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春深_作者:小麦s(628)

  西侧厅的槅扇门又合了起来, 两墙之隔,躺着祖孙二人,明明血脉相连,却不知道太皇太后心里的顾忌和厌恶究竟何时累积成为憎恨的?甚至想要置他于死地,却不管他体内也流着自己的血。就因为这一张脸吗?还是心头那根刺经年累月最终隐忍不下去了?

  九娘想起昨夜到雪香阁时见到的四娘,轻叹了一声,随女史进了东侧厅。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一点一滴,涓涓细流终成河海。

  “你背后说我坏话,我可听见了。”屏风后头传来赵栩的声音,带着笑,应是也听到了鹩鸟的声音。

  “夸你好看怎么是坏话?”赵浅予的声音还是闷闷的。

  九娘绕过屏风,给陈素和赵栩见礼。陈素起身将她拉到榻前绣墩上坐了。

  “阿妧。”赵栩桃花眼眯眯笑。他就觉得似乎听见她的声音了。

  “六哥。”九娘声音轻柔。

  “你可好?”

  “你可好?”

  两人异口同声地问道,室内静了一静。两人不由得相视而笑起来。

  “我没事。”

  “我没事。”

  两人异口同声地答道,室内又静了一静。赵浅予“咿”了一声。九娘被她咿得心一慌。

  “你放心。”两人却又同时说了同一句话,一个字不多,一个字不少。

  赵浅予眨巴着眼睛看看他们,站起身:“我去看看今日可有人喂过黑云了。”陈素也站了起来:“你这里乱成这样,怕是都忘记喂鸟了,我去看看药好了没有。”

  衣裙曳地,窸窸窣窣一阵响后,屏风外槅扇门开了,未再合起。

  赵栩目不转睛地看着九娘,九娘垂眸看着他jiāo叠在胸前的双手。见他修长手指下那张蜀锦薄被,经纬相jiāo,细密无痕,仔细看了看,经线显出来的是huáng地锦盘绦瑞花纹。不知为何,心神一恍惚,想起那句“闲拾瑞香花萼。寂寞,寂寞,没个人人如昨。”

  “可让医官替你看过了?”赵栩手指微微动了动:“你昨日那么折腾,也受了伤。不如我让院使替你诊脉?”

  “娘娘着人替我诊过了,休息几日就好。你腿上的毒,方绍朴可能全解了?”九娘看着他问。如今赵棣下狱,大局已定,只要腿伤无碍,禅位一事再无波折。

  赵栩伸手碰了碰右腿,皱眉道:“还无知觉,不疼。”想到昨日二人一路风雨同行,九娘当着阮玉郎的面坦承心悦自己,赵栩面容上似也开了瑞香花,他心头一动,问道:“阿妧,阮玉郎未死,你先不要去苏州了,我不放心。”

  这句话说了,赵栩的心提了起来,先前他前途未卜,凶险艰难,宁愿她去一个安稳地方。如今局势已定,他没法不贪心,总要先将她留在自己看得见的地方才行。

  九娘凝目注视着他。赵栩大概只有在她面前才会有忐忑不安小心翼翼?昨日在阮玉郎和高似两人面前,那样恶劣局势下,他也镇定自若胸有成竹。

  他知她,她也懂他。

  “阿妧,方绍朴说我这腿不一定好得了。”赵栩开了口:“你可不能嫌弃我。”他笑道:“我的三魂七魄钱财私兵都在你手里攒着了,我要是瘸了,可更得靠你了。待我和舅舅收拾完西夏和女真,你再带我一同去苏州杭州罢。我还不曾去过江南。江南风景可好?可有辣食吃?果子必定很多——”

  “六郎!”九娘轻声打断了他,眼中涩涩,明明知道他有卖惨的嫌疑,却说不出一个不字。

  赵栩收了笑,认真地道:“阿妧,你再唤我一声。”

  九娘一怔,抬起眼。

  赵栩吃力地侧翻过身,撑起了头:“再唤我一声。”他拍了拍右腿:“你方才喊了一声,觉得腿是麻的,真的,有知觉。”

  “六郎?”九娘将信将疑,见他双眼微眯似乎竭力在感觉腿有没有知觉,便站了起来:“我请方医官来看看。”

  赵栩眨眨眼,刚要开口让她再喊一声,屏风外头传来方绍朴的声音:“下官在!下官来来来了。”

  赵栩叹息一声,仰面躺倒。右腿还真有了知觉,麻得厉害。其他地方却苏苏麻麻得更厉害。

  ※

  临近午间,向太后才带着赵梣来了雪香阁,先去探望了太皇太后,再来看赵栩。见赵栩人jīng神尚可,便细细问了方绍朴解毒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