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春深_作者:小麦s(667)

  赵栩举起手扬声道:“诸位担忧本王安危,六郎很是感动,当坦诚相待。各位看一看如今的四国qíng势,和三年前先帝昏迷时是否极相似?宫中纷乱、西夏入侵、女真攻打契丹,不同的是三年前有房十三作乱,现在是福建两浙水患。”

  谢相等人仔细一想,面面相觑不寒而栗。

  赵栩手中竹枝指着河北东路及大名府:“阮玉郎悉心布局几十年,如果诸位料想他只有这点搅乱前朝后廷的能耐,未免太小瞧了他。本王和他jiāo手七年,这次和他近身相处半日夜,可以断定他的杀招应该还在用兵和民乱上。河北东路以大名府为中心,应该已经是阮玉郎除汴京以外的一大巢xué。”

  几位相公不禁摇着头,不敢相信赵栩的判断。

  “不出意外的话,一旦大赵对契丹用兵,最后河北东路必定会临阵倒戈,从大名府直下汴京仅有六百里路,骑兵如果备空马一匹,身背三日gān粮,两日夜可抵京师,加上他留在汴京的内应,京师危矣。若再有女真铁骑做后盾,挟燕云十六州的粮糙,日行七十里,大军十天即可杀至汴京。”赵栩正色道:“本王绝非危言耸听,三年来奉先帝密旨,本王麾下近两百斥候在河北两路暗查,屡次发现阮玉郎的人和线索,却始终不能将之一网打尽。”

  谢相皱起眉:“殿下,福建和两浙入chūn以来并无洪讯,水患也的确来得蹊跷——”

  赵栩点头道:“工部和营造的人前日已经从开封出发前往这三地勘察。不怕天灾,只怕人祸。仔细查看刑部和大理寺的旧档,近十年来也是福建和两浙贪腐最多,而阮玉郎和蔡佑党羽当年正是在福建和两浙最为猖獗。”

  苏瞻黯然道:“若是人祸,阮玉郎丧心病狂实在令人发指。他只需揭露官员贪腐导致堤溃,万民恨的不只是那硕鼠,更会恨朝廷。他这是要‘救万民于水火’。”

  谢相拱手道:“殿下dòng若观火,朝廷需即刻派遣监察御史前往三省。臣等惶恐——”

  赵栩摇头道:“各位未曾和阮玉郎jiāo过手,想不到这些实属正常。本王正要从河北东路入契丹境,要先下手除去河北东路的心腹大患。不入虎xué焉得虎子?此行已定,各位请勿再劝。朝中诸事,当以苏相为首,还望诸公放下政见不同的嫌隙,同心协力,将福建和两浙好生清理gān净。”

  众人齐声应是。不多时,陆续退了出去。只余赵栩、定王和苏瞻张子厚四人还在研究那舆图。

  赵栩把自己心中所想的路线说了,又道前日已派斥候往中京送信给耶律奥野。

  张子厚躬身道:“殿下不良于行,若阮玉郎多方行刺——”

  赵栩吁出了一口气:“我正盼着他前来伏击。”他双目中似燃起两团火,瞬间又凝成了冰。

  “此行我会暗中带上高似。”赵栩淡然道。

  “什么?”连定王都忍不住惊呼出声,猛地站了起来。

  张子厚却立刻面露喜色:“殿下高明。是否假装为了避免引起朝中和民间非议,暗中送高似回女真,再议结盟之事?以此迷惑女真,上策也。”

  “兵不厌诈。”苏瞻略思忖也明白了赵栩的用意:“殿下此行的安危也可保。”高似能在雪香阁不惜弃械归案,绝不会伤害赵栩。

  赵栩深深看着苏瞻:“和重,我仔细看了你中进士时所写的策论。不知道时隔二十年,和重可还有雄心壮志一改我大赵官场的沉疴宿疾?”

  苏瞻一怔,深深地看着赵栩如雕刻般完美无瑕的容颜,一撩下摆,双膝跪地:“臣苏和重痴心不改妄念未消!”他心中太过激动,竟说不出其他话来。

  “殿下——”张子厚也激动万分。那份策论他记得十分清楚,句句言中他心。当年他和苏瞻胸怀壮志,志同道合,想拼尽全力改变朝廷改变国家,可日以继夜,他们分道扬镳,以各自的方式不断退让不断迎合不断被官场被师长被同僚改变。他们现在所改变的大赵朝廷,不及当日理想之千分之一。

  赵栩推动轮椅,虚扶起苏瞻,微笑道:“那就再好也不过了。当下官多职乱、俸禄耗财、恩荫和宗室,这三大块,还请和重和季甫好生思虑该如何整改。”

  苏瞻和张子厚对视无言,均难掩心中激动。历来几次变法,无非是民富还是国富之争,从未有燕王这等发聋振聩敢从朝廷和百官身上削ròu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