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春深_作者:小麦s(817)

  牛车旁正在说话的两个小娘子见到赵栩奔来,立刻尖叫不已,庄上的汉子妇人都下地去了尚未回来,其中一个小娘子的祖父听见孙女尖叫,从院子里跑了出来,不由分说挥起那赶láng的长棍,劈头盖脸地朝赵栩身上打去。

  赵栩眉一皱,伸手去格,yù夺过棍棒,却没想到他自壶口脱险,实则jīng疲力竭,全靠一口气撑到现在,见到牛车和村民,心里那根弦一松,所有被qiáng压下去的内外伤便席卷全身,那手臂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棍。

  这关东的女子皆胆大,乍被赵栩一吓,回过神来,随手抽出赶牛车的鞭子朝赵栩身上招呼,大喊起来:“抓贼抓贼!”

  赵栩又吃了几鞭子,更忧心这叫嚷引来阮玉郎追兵,忽地背后又挨了一记重击,眼前一黑,竟软倒在地。

  没死在阮玉郎手下,没死在壶口瀑布里,却不明不白栽倒在这些村民手中?阿妧,你会不会笑我。

  赵栩晕倒前啼笑皆非。

  第298章

  “不好了, 翁翁, 胡大哥打死人了。”小娘子慌得不行, 看着倒在自己脚边的泥人, huáng土上还有他吐出来的一滩血。

  报官?还是不报官?

  给了赵栩一闷棍的是半途回村的矮壮年轻村汉, 见状握紧了手中的锄头, 喃喃道:“死了?打死贼要赔命吗?不是说他是贼吗?”

  贼?不是贼?

  小娘子丢下手中的鞭子, 更心慌了:“他——他是贼吗?”

  老汉一听瞪圆了眼:“不是你喊抓贼的吗?”

  另一个小娘子伸脚踢了踢赵栩, 见他一动也不动, 回过神想了想,小声嘀咕起来:“阿芳,他好像没有要抢要偷什么。他——好像是在朝我们笑, 会不会只是来问路的?”她们只是被他的样子吓到了。

  老汉见孙女哑口无言, 气得直跺脚,看看四周无人,赶紧蹲下身探了探赵栩的鼻息:“还有气,没死,快点抬进去。”

  几个人手忙脚乱地把赵栩抬进院子里树下的籐chuáng上, 见他赤着脚,浑身huáng泥, 脚上全是细碎伤口, 身上被泥浆糊满的衣裳古里古怪的, 也不知道如何解开。自觉得鲁莽闯祸的胡大郎跑去井边提了一桶水,朝赵栩身上脸上泼了下去。

  赵栩昏沉沉中只觉得一阵清凉,蹙了蹙眉, 却连睁开眼的力气也没有,嘴唇翕了翕。

  清水冲洗去他脸上泥浆,身上的金丝护甲在日头下闪闪发光。他身边围着的四个人面面相觑。

  “天底下有这么好看的贼么?”

  “没有。长这么好看还用做贼吗?”胡大郎虽是庄稼汉,倒也明白。

  “看起来还是个有钱人家的郎君。”

  “很很很有钱吧,这衣裳是不是金子做的?”阿芳眼泪快掉出来了,伸手戳了戳那闪得她眼花的金甲,她这是险些害死了一个这么好看还这么有钱的郎君?

  “看起来掉进huáng河里了,会不会是被谋财害命的可怜人?”

  “不是说请了部曲护卫,见财起了歹心也是常有的事?”

  两个小娘子常去县里瓦舍看戏,立刻你一句我一句议论起来。

  胡大郎嘭地丢下水桶:“我去县里请大夫去!再去县衙认罪,人是我打伤的,我认。”

  赵栩耳中嗡嗡响,那“县衙”二字入耳,雷鸣一般。他竭力睁开眼,太阳血红血红,面前人影模糊,但他觉察不到敌意。

  “别去——”赵栩手指动了动。

  周遭静了一静,老汉大喜:“说话了。”

  “说别去。”

  “会不会害他的人就在县里?”

  两个小娘子脑中浮现出许多出戏本子,大胆假设起来:这位郎君一看气度不凡,虽然刚才很像贼,还把金子穿在身上,虽然很招贼。也许得罪了哪位有权有势的大官,才被迫跳河求生。那种有权有势的人通常勾结官府,官官相护,如果去县里,说不定就是把肥羊有送入了láng窝。

  耳边纷纷杂杂,赵栩手指在籐chuáng上点了点:“别——”他再也无力开口,又晕厥了过去。

  ※

  西京宫城广寿殿,昔日德宗巡幸视朝之地,此时挤满了西京文武官员,左上首是西京留守岐王,随后是翰林学士院大学士,宣和殿大学士孟存。右上首站着禁军都指挥使严肃正。

  赵棣跪伏于阶下,正泣涕jiāo加,颤声诉说京中中元节后发生的种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