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着指了指自己,“我发育得很晚,七八岁了还是又矮又瘦,一直找能长个的运动。后来我看奥运会,我发现跳高运动员都特别高,所以我就决定练习跳高。”
罗娜顺了顺逻辑,说:“但这些运动员不是因为练跳高才变高的啊,他们是本来就高所以才被选去跳高的啊。”
段宇成哈哈笑,“是啊!但我小时候笨呀,不懂啊。”他用勺子搅和着沙冰,又说:“反正就这样迷迷糊糊练着,等我回过神的时候,我已经喜欢上跳高了。教练,这么多年下来,你知道有多少人劝我放弃跳高,或者改练其他项目吗?”
罗娜摇头。
段宇成无奈道:“我自己都数不清了,每个带过我的教练都说过。但最后我还是坚持下来了。这已经是我的习惯了。”他看着罗娜,自嘲道:“我的童年很无聊,就只有海鲜和跳高了,它陪我那么久,你现在让我放弃它?”
“但是……”
“江天比赛那么不顺,最后还是选择继续练跳高,连他都能坚持为什么我不行呢?”
“不是所有人都有转项的条件。”
“教练。”段宇成的目光前所未有的真诚。“你相信我吗?”
又是这个问题。
没有听到罗娜的回答,段宇成紧张起来,竟然握住她放在桌子上的手。
“别人怎么说我都无所谓,但你一定要相信我,请你一定相信我!”
罗娜没有抽回手,因为她感觉到少年掌心传来的焦虑。
可惜很多事qíng不是靠“相信”就能解决的,如果只靠意志力和刻苦训练就能拿到世界冠军,那体育的世界未免太单纯了。
但罗娜没有再劝他,只是冲他笑笑,说:“好。”
听到她的答复,段宇成紧张的神态终于松弛下来。
罗娜吃了口冰沙,他们开始聊别的事。罗娜决定不再在这个问题上白费口舌,很多道理光靠讲是说不通的。只有他真正遇到打击,撞上南墙的时候,才会明白光靠一腔热血,是无法在竞技的世界走太远的。
无功而返,日子照旧。
段宇成压缩了本就不多的业余时间,日复一日地学习、训练、比赛。重复着单调又辛苦的生活。他不喊累,也不放弃。班里的聚会游玩他全数推掉,刚开始贾士立还会劝一劝他,几次都失败了之后,下次大家gān脆就不通知他了。
四月的某一天,罗娜在办公室跟队医刘娇讨论队员身体状况,王启临兴冲冲地过来宣布,说他挖掘了一个好苗子。
“来,你看看,你最近不是沉迷跳高吗。”
“……我什么时候沉迷跳高了。”
王启临把一袋子资料塞给罗娜。
“你准备一下,我们明天就去见他。”
“我也去?”
“当然,你开车,他家挺远呢。”
罗娜翻开材料,这个被王启临相中的学生有个很有意思的名字,叫毛茂齐。今年刚十七岁,是个县级体校的学生。
此县离A大很远,是在与临市jiāo界处的一个山沟沟里。本来那鸟不拉屎的破体校根本无人知晓,但因为这个体校教练跟王启临是熟识,硬是将毛茂齐推荐过来。
第二天,罗娜载着王启临,驱车五个多小时,来到一片荒芜的山野。
一下车,尘土味扑面而来。
这体校怎一个惨字了得,一块土cao场,目测一圈也就两百多米。cao场最外侧铺着一条几十米长的塑胶跑道。说是跑道,其实就是两块旧胶皮铺在地面上,被阳光晒得已经卷了边,基本报废了。
cao场后侧有一栋破旧的二层小楼,外面的墙上喷着“刻苦训练,勇攀高峰”八个字,常年风chuī雨打,已见斑驳。小楼二层开着两扇窗户,向外支着数根长杆,上面稀稀拉拉晾晒着学生的破衣服。
“这个环境……”饶是吃惯了苦的罗娜见此场面也不禁皱起眉头。
王启临提提裤子,说:“走走走!进去找人!”
他们在健身房找到了毛茂齐——所谓的健身房就是个十几平米的小瓦屋里铺上几块绿垫子,旁边摆着三四个哑铃,毛茂齐正在上面被教练踩着脚做仰卧起坐。
罗娜第一眼见到毛茂齐,跟见到刘杉时的感觉一样,第一直观感受就是他的身材非常适合练跳高,又高又瘦,上肢扁平,长腿肌ròu矫健有力。而且他比刘杉更好的一点在于,他的骨头一看就是轻飘飘的,在做仰卧起坐时像没有重量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