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了晚间,翡翠神色惶急地回来了,进来便急声说道:“主子,不好了,王公大臣们都已经向四阿哥表示臣服了。”
德妃听得一愣,忙问道:“怎么回事?”
翡翠有些慌乱地答道:“今儿李总管送来的是假的,现在王公大臣们都受制于四阿哥,已是表示臣服了。”
原来四阿哥早就知道李德全是八阿哥的眼线,索xing就故意利用他传假消息,八阿哥他们一时不察,正好上当。八阿哥正与那些王公大臣们质问四阿哥遗诏真假的时候,九阿哥与十阿哥便带着那些王公大臣的子嗣上了殿,因那些子嗣都是骁骑营的,随身带着刀剑。按大清律,带刀者无诏不得上殿,否则将以灭族罪论。四阿哥一下子抓住了这个把柄,便bī着那些人先斩了自己的子嗣,以表大公无私。众人毫无防备,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
四阿哥见那些人一时没了话,又许诺若是承认了他做皇帝,他便不予追究,可若是阻止他登基,他就先斩了他们的儿子。
听完翡翠的话,德妃只觉得腿上一软,一下子坐倒在椅子上,“完了,这下子什么都完了。”
十一月十六日,四阿哥胤禛公布康熙遗旨,二十日即皇帝位,改年号为雍正,尊德妃为太后。德妃却拒绝搬往宁寿宫,只啼哭着说要给大行皇帝殉葬。翡翠劝止不住,只得去请已经登基为帝的雍正。
永和宫里,德妃全无了往日的温柔娴静之态,如同斗败的公jī一般,坐在chuáng上一动不动。翡翠引着雍正进去,通禀道:“太后娘娘,皇上来了。”
德妃慢慢地抬起头来,看向身穿龙袍的四阿哥雍正,待静静地看了片刻,却冷冷一笑,说道:“本宫只是大行皇帝的一个妃子,如何当得起‘太后’两个字?”
雍正面色微变,他挥了挥手示意翡翠出去,然后便跪在了德妃面前,苦声劝道:“额娘为何这么想不开?”
德妃听了冷笑道:“你如今是得意了,又何必管失意的人呢?”
雍正垂头沉默片刻,抬头看向德妃,问道:“我不明白,我做皇帝跟老十四做皇帝究竟有什么区别?我们都是您的亲生儿子。”
德妃想也没想地答道:“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四阿哥追问道。
不知为何,德妃却转过身避过了他的视线,只坚持道:“就是不一样!”
雍正没有再与她争执,停了停,才又微垂了眼帘,轻声说道:“儿子记得,儿子从小在佟佳贵妃身边长大,额娘为了看儿子,每次都小心谨慎,如履薄冰,不但要花钱打点,还要瞒着皇阿玛,一旦被皇阿玛发现了,还会受到惩罚。可是惩罚完之后,额娘还是一样来看儿子。七岁那年,儿子出水痘,烧得好烫好烫,连太医们都束手无策了。可是额娘硬是不放弃,拖着怀孕的身子,偷偷来照顾儿子。儿子还记得,有一天晚上额娘跪在菩萨前许愿,说如果儿子病能好的话,您宁可折寿十年。也因为这个,儿子才第一次管您叫额娘。”
他一番话动qíng动意地说下来,德妃已然红了眼圈,她用帕子擦了擦眼泪,低声道:“你都还记得。”
雍正点了点头,“我就不明白了,当初的额娘可以对儿子那么好,为什么后来会变成这样?究竟儿子做了什么,让额娘这么讨厌儿子?”
德妃沉默半晌,转回身看向四阿哥,问道:“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吗?”
雍正摇头道:“请额娘明示。”
德妃愣怔片刻,思绪像是回到了很久以前,不由得凄然一笑,说道:“这件事压在我心头好多年了,如今既然一切都已经成定局,我也不怕说出来,还记得你十一岁那年,佟佳贵妃忽然怀孕的事吗?”
雍正不知德妃为什么会提到了这件事qíng,点头道:“记得。那时候我别提多害怕了,我害怕佟佳贵妃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不再爱我了。”
德妃温柔的面容上突然露出一抹怪异的微笑,她轻声说道:“不止你害怕,我也害怕。”
虽然已经过去了几十年,可那qíng景清晰地如同就在她的眼前。
那是一个晌午,她借着恭喜佟佳贵妃的由头跑去翊坤宫,表面上是给佟佳贵妃贺喜,其实是想去看自己的儿子。她到那里的时候,佟佳贵妃正在午睡,屋里并无下人伺候着,静悄悄的。她见摇篮里放着那个刚刚出生的小婴儿,便忍不住过去看了看那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