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水暖_作者:缓归矣(198)

  此时已经过了三更,万籁俱寂,除了守夜的婆子和巡逻的侍卫,再无他人。

  宋嘉禾立在船头,放眼望去,首尾相接的船只上透着淡淡的灯火,就连夜夜笙歌的画舫都黯淡下来。

  天大地大,就她这一个被梦搅和失眠的,宋嘉禾都觉得自己可怜了。

  曾经那么美好,所以她念念不忘,可现实如此残酷,他避她如蛇蝎,让她连靠近的勇气都没了。

  宋嘉禾承认,她胆怯,她害怕面对形同陌路的季恪简。见不着时,她还能自欺欺人,时机未到。见了面,信念剧烈动摇起来,这个时机真的会到吗?那么多事qíng已经悄然改变,凭什么这一点不会变。

  凉凉的江风chuī来,刮的脸生疼。宋嘉禾拢了拢领子,轻声道:“回吧!”

  转身的宋嘉禾在猝不及防之下正对上季恪简的难掩惊讶的双眸,他彷佛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宋嘉禾纳闷的回头看了看,空无一人,只有平滑如镜的水面。那是什么能让向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季恪简露出震惊之色,总不能是她!

  宋嘉禾揉了揉鼻尖,就算避着她,也不至于看见她吓成这样吧,她又没对他死缠烂打。

  季恪简的确受到了不小的惊吓,船头上披着白色狐裘的少女与他梦里那女子严实无fèng的重合起来。

  这一刻季恪简分不清是因为两人都穿了狐裘所以他将宋嘉禾的脸代入到了梦里那姑娘身上,还是她们就是同一个人?

  怎么可能!?季恪简心乱了乱,他怎么可能梦见这小丫头,还是那样的qíng形!季恪简觉得匪夷所思至极。

  宋嘉禾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好像她有三头六臂似的,若是往日撞见他,宋嘉禾少不得要心花怒放,可这会儿她忽然发现自己好像也没那么激动了。

  宋嘉禾低头揪了揪蓬松柔软的狐狸毛,之前的事,她到底是介怀的。道理都清楚,可感qíng上控制不住的失落和难过,若是能控制感qíng,她也就不会这般纠结难过了。

  塔塔的脚步声在悄无声息的夜里分外明显,一双玄色锦靴出现在她视野之内,宋嘉禾福了一礼:“季表哥。”

  “禾表妹!”季恪简收敛了异色,望着几步外的宋嘉禾。淡淡的月华洒在她身上,衬得她jīng致昳丽的面庞格外晶莹,泛着莹润的光晕。

  “表妹也睡不着?”季恪简含笑询问。

  宋嘉禾轻轻一点头,雪白的狐裘随着她动作轻轻晃动,让季恪简想起了梦中那柔软的触感,暖洋洋,毛绒绒,令一颗心都温暖起来,让人忍不住想抱在怀里揉搓一番。

  季恪简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做那样一个荒诞的梦,莫不是年纪大了,思chūn了。季恪简心下无奈一笑,可怎么会是这小表妹,诚然,宋嘉禾生得国色天香,是难得一见的姝色,可他从不曾对她有过非分之想。

  季恪简委实想不明白:“外头夜露深重,表妹早些回去安歇。”

  “季表哥也早些休息,明儿还要赶路。”宋嘉禾也道。

  季恪简笑了下

  宋嘉禾便带着青画回去了。

  她走过时,季恪简闻到了一阵淡淡的馨香,说不上什么味,花又像果子,淡淡的,浅浅却又回味悠长。

  与梦里那一阵香重合起来,季恪简望着宋嘉禾的背影,眉峰慢慢皱起来。

  一步一步往回走的宋嘉禾如芒刺在背,他这么看着她什么意思,心跳qíng不自禁的乱起来。

  回去后宋嘉禾还是没睡好,辗转难眠,她有些不知道日后敢怎么办了。

  同样没睡踏实的还有季恪简,一会儿眼前是梦里那看不清面容的少女,一会儿是甲板上如同月下jīng灵的宋嘉禾。忽然间两个身影jiāo织层叠,又豁然割裂,渐行渐远。

  天微微亮,他才勉qiáng眯了一会儿,时辰一到便起身。洗了一把冷水脸醒神的季恪简,依然神采奕奕,风度翩然。到底年轻又自幼练武,行军时三天三夜不睡都照样jīng神抖擞,一夜未眠自然不在话下。

  用过早膳,季恪简前去向宋家长辈辞行,没看见宋嘉禾,季恪简并未多想,去年他小住在宋家时亦是如此。宋家长辈尽可能减少二人见面的机会,皆是一片拳拳慈爱之心。

  “路上当心,莫要为了赶路就不顾惜身子。”宋老夫人语气和蔼,如同在叮嘱自家晚辈。

  季恪简笑容恭顺:“老夫人放心,您自个儿也保重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