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
难道玉玲当初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她的生身母亲!?
德珍不可置信的望着玉玲,思绪快如惊电的回忆着她二人初jiāo的种种,玉玲明明不就是娇养在嫡母膝下的女儿么?
难以言喻的震惊触动中,德珍冷不防将心中所想道出,却是听得玉玲嘲讽一笑:“都说满人家的女儿出嫁前都是姑奶奶,可我阿玛要靠他岳家,自然事事都依着太太,偏生阿玛又是一个贪|色之色,惹得太太最恨的就是我们这些。若不是看着我是一个女娃,我和姨娘早就——”似悲愤至极,胸腔qiáng烈起伏,喘息着悲怆反问,“这样的我怎么可能是娇养在嫡母膝下的娇娇女?”
“玉玲……”德珍望着这样的玉玲,陡失言语之能。
玉玲一把抹去面上的泪水,倔qiáng的扬起污花的面颊,正色的面向德珍道:“我不需要可怜!但是玉玲当初在贞顺斋说得话句句为实,姐姐不仅是这宫中玉玲最亲近的人,也是这世上除姨娘以外对玉玲最好的人,可是玉玲到底有负姐姐相付之qíng。”说罢一把扔开棉被,朝德珍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姐姐之恩,玉玲只有来世再报!”
话音犹在,只见玉玲霍然站起,转身“砰”地一下撞上身后墙壁。
“玉玲!”德珍猛然惊叫。
“主子(德主子)!”小许子和刘进忠一听德珍的叫声,惊得立时夺门而入。
玉玲头破血流回身,奄奄一息地看德珍一笑,浅浅的笑容好似冰峰融化的那瞬——她解脱了,她便笑了:“姐姐一定会帮我姨娘安度晚年的,玉玲知道。”喉头一股腥甜泛上,一口鲜血喷出唇间,她终是含笑的颓然倒地。
人没了……
德珍看着血泊中的玉玲,她缓缓的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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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骤然昏厥
玉玲的自尽,换来了一众的沉默。
然而刘进忠许是见过了太多的生死,他最先打破了一室的沉寂,唏嘘道:“这样早走了也好。”低不可闻的感叹后,他一脸平静的问道:“外面天已经黑透了,德主子可要即刻回宫?”
德珍睁眼未语,只点了点头,径自从刘进忠的身边慢慢走过。跨过残缺的门槛时,她恍惚记起了什么,头也不回的吩咐道:“梅勒氏虽无法葬入景陵妃园寝,但她总归伺候了皇上一场,让她入土为安吧。”
刘进忠抬头瞥了一眼德珍微微颤簌的背影,如常道:“是,奴才一会儿就去打点。”
德珍轻轻颔首,继续慢慢的走了出去。
小许子见德珍出了门槛,他这才从猝然惊醒,连忙追上去搀起德珍的左手,吁了口长长的气道:“主子,当心雪路冻滑。”
德珍仿若未闻,步子微僵的走入雪地中。
路,倒不怎么滑。
夜,却是很凉了。
隆冬冰冷的空气,冻得人手脚发冷,她亦不能豁免,甚至感到鼻端也冻冷得发疼,不然隐忍在眼中的泪水怎又落了?
凉湿湿的,打在手心里却炙热的烫人,而后了无痕迹。
一如玉玲用她生命最后的绚烂绽放,从自己这里换得她母亲的安度余生,然后彻底消失。
于是,就这样没了,什么也没了。
狂风呼啸的越来越厉,地上的积雪被chuī得来回飘dàng,残卷一个有一个雪旋儿漫起,溅入她的眼,bī出她的泪,再一起chuīgān了,带走了。连同她曾经对玉玲那一丝丝隔阂都带走了,什么也不留。
德珍伸手摸了摸已无湿意的脸颊,她微笑着扬起了面。前方暮暗的天际抛出了一弯寒月,冷冷照着一片白雪覆盖下的紫禁城。给这座历尽沧桑的紫禁城又添一丝冰凉,冷得让人油然发出一个深深的寒颤。
也许,走了也好,至少能从这后|宫的泥潭中早日脱身,不至于如她一般只能在此迷途深陷,步步为营。
不过,她甘之如饴。
德珍婉然低头。看着手掌下的小腹,她无声无息的笑了出来。
“回宫吧。”扶着小许子的手坐上步辇,德珍最后惋惜的看了一眼这座冷宫道。
翌日,十二月丁卯日。玄烨幸南苑行围。
逾七日,是月甲戌日,定远平寇大将军和硕安亲王岳乐疏报,其一擒获伪太子朱慈灿,其二江西省安石寨、琅川寨、伪总兵huáng瑞等、率众投诚。玄烨龙心大悦。于南苑中与随侍大臣畅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