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与子归_作者:卿妃(125)

  “咸弟……”

  见季君则眼中的感动并无虚假,傅咸不由避开双眸。

  逝去的永远追不回,唤声“三哥”只为勾起这人心中的些许内疚。因为他知道季君则这次起复定会权倾朝野,而他们不过蚍蜉小民,若想平安顺遂,多少得仰仗这位大人手下留qíng。

  这次是他在耍心机。

  心头浮起淡淡酸涩,傅咸知道自己一旦为官,沾染的腐臭绝不会比季君则少,正因如此他才拒不入朝。还好有这人的前车之鉴,还好。

  疏淡的眉间抹过庆幸,他依旧温煦地抬目,见季君则眼中的真qíng转瞬即逝,复又算计地看向那幅《市井百戏图》,傅咸心头的怅然戛然而止。qíng淡如水,不过如此,他目波不动看向堂中。

  季君则站起身,负手走到画前。“闲话圣德二年江都一行。”他念着画上题字,“两年前小师弟曾去江都?那可巧,两年前为兄也在江都。”

  傅咸神色依旧,听他再说。

  “‘郡城沙飞,扬州清唱,立竿百仞唱戏局,静。花船于市,断桥书评,瓜灯孔中纳流萤,明。’好画好词,小师弟真是笔墨细腻,天资聪颖,果有殿下之风。”

  “画是十一所作,词却不是。”傅咸道。

  “哦?”

  傅咸避而不答走到画前。“十一xing散贪玩,对读书学字没有耐心,打小就爱新鲜玩意。”

  “再调皮的孩子,碰到师傅也会乖巧的。”季君则判断道。

  “不,师傅并没管教十一。”

  “不可能。”季君则瞪大眼,师傅虽然心软,却是出了名的严师啊。

  “人总会变的,大人。”傅咸意味深长道,“师傅觉得满腹经纶远没有‘开心’二字来得重要,十一既然无心向学,不如任其发展,大人你瞧,这画不是很好么。”

  “好是好,只是可惜了。”季君则轻叹。

  “可惜?”

  “明明是得云行雨的天龙,却困在三尺画布里做小鱼,难道不可惜?”

  “大人,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鱼之乐在于不知其小也,若知,岂有乐?”季君则回道,见对方不答,他语带试探:“襁褓幼童如何肩负大魏江山,天龙该是回归的时候了。”

  “大人就这么确定十一是天龙?”傅咸好笑看他。

  眼角瞟见窗上的淡影,季君则心思飞转,久久一叹。“不论是天龙还是小鱼,我想太子殿下都希望遗志能被后人继承,毕竟中兴大魏是殿下未了的心愿。”那道淡影微微颤了,他眼底透笑,又道:“要让殿下知道他唯一的儿子,宁弃万里江山而画纸上方寸,殿下若知岂会瞑目?”

  听他突然提起逝去的敏怀太子,傅咸心头微疑,就听窗外有人道。

  “十一,你偷偷摸摸的做什么?”

  “七……七哥……”

  “你挡着门做什么,怕我进去?”

  “没……没……”

  见十一眼珠乱滚,藏不住心虚。容冶保养得宜的俊脸略显狰狞,推开十一他推门便入。

  “哎,七哥。”

  气氛有点僵,十一还是头次看到六师兄如此狠厉的表qíng。

  “大人好重的心思。”瞪着季君则,傅咸恨道。

  充耳不闻,季君则目色和蔼看向十一:“小师弟可记得你的爹爹?”

  “十一过来。”傅咸喝道。

  季君则看他一眼。“方才是谁说任其发展,咸弟难道想出尔反尔?”

  见自家六哥气得微喘,容冶一把将十一拉到身边,斥道:“不管是任其发展还是出尔反尔,这都是我们天龙门的家事,季君则你未免也管得太宽!”

  “容弟!”听他言辞过激,季君则难免不悦。

  “容弟?你还有脸以兄长自居?”

  眼见局面就要一发不可收拾,就听傅咸唤道:“老七。”

  容冶冷哼一声。

  “十一,你过来。”傅咸压抑着重咳。

  “六哥你别气。”娃娃脸有些无措。

  傅咸摇摇头。“刚才你都听到了。”

  “六哥我错了,我不该偷听的。”

  “谁说你偷听。”傅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