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家有人做官么?”
“徐家长子现为户部侍郎,官至正三品为天子宠臣。两日前他接到皇命,自京师出发前来下县担任督漕。”
她惊怒抬望,只见他chūn眸中透着了然。
“雕着白鹤望月的马车刚入城不久,若想找那位徐大人,只需出了东街朝右,那座长荣官园就是。”
是夜,长荣官园里觥筹jiāo错,微雨的戏台上丝竹并奏,贵妃扮相的男旦软软下腰,冲着主座妖媚飞眼。
见督漕心qíng颇好,王县令连忙趁热打铁,献上一册锦簿。“大人。”
徐有图先是不甚在意地接过,待看清册子列好的清单,方才转过头来。“这是?”他明知故问道。
“大人一路辛苦,下官只是聊表敬意罢了。”王县令低眉顺眼陪着笑。
“这不大好吧。”
见他一脸为难,王县令赶忙凑近。“大人放心,上面所列之物昨日就已送到京师大人府上。”
“你怎么自作主张。”徐有图佯怒道。
“下官该死,下官该死。”王县令身子俯得更低。
徐有图不qíng愿地抬抬手。“好了好了,你起来吧。”
到此戏才算做足,主宾又是把酒言欢,直至初更时分戏筵才渐归平静。
“承恩啊,今时可不比往日,这批漕银不容半点疏忽。”徐有图脚底打晃,在家仆的搀扶下慢慢站起。
“大人请放心,下官已派县中捕快彻夜看管,再加上原本护船的漕兵,定是万无一失。”
拍了拍他的肩,徐有图暗示道:“好好gān,济南府正缺个督粮道。”
督粮道,肥缺啊。
“谢大人提拔!谢大人提拔!”
喜从中来,王县令久久深揖,衣袖几乎贴地,待人走远了才直起身来。
这份礼虽然割得他ròu痛,可总算起到了效果。
“做得好,长虞。”他看向陪筵至今的傅姓主簿,“待本官当上那督粮道,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谢大人提拔。”
同样的长揖着地,再起来淡眸却满是忧色。
距离寅时只剩两个时辰,唯一的变数就是徐有图。直到今日宴上才得知,徐有图出京前圣德给了他一个恩典,若qíng况有变徐督漕可凭己身调遣驻扎在外的神武右卫。
己身,己身,如今只希望王承恩敬献的“事后礼”能拖住那个徐有图了。
看着锦被中媚态横生的小倌,徐有图眯起眼。
“大人,他就是刚才唱贵妃醉酒的戏子啊。”家仆暧昧提醒道,“那王县令倒是有心的很。”
徐有图冷冷地睨了chuáng上一眼:“带他下去。”
“大人,大人。”小倌娇叫着被人抬出寝房。
徐有图眼也不睁只招了招手,家仆便心领神会,上前道:“早上的那个妇人已经收拾gān净了,大人是~”
见自家老爷满意颔首,家仆连忙退出寝房。“请大人稍等,人这就送来。”
门轻轻合起,徐有图躺在chuáng上,只觉酒气充溢全身,一腔邪火堵在跨间只等着发泄。
“领个人都领这么慢,没用的狗东西!”
他咒骂一声,刚要张眼就觉烛火熄灭。
狗东西尽会玩鬼点子。
恼归恼,他还是来了兴致,僵僵地起了身:“在哪儿呢,还不快给爷……”
泻火二字还未出口,整个人便动弹不得,他心头大骇想开口唤人,却发现喉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酒也醒了,火也没了。
黑漆漆的夜里他就是个睁眼瞎,再死命地伸长耳,可除了自己几乎蹦出胸腔的心跳声便是一片死寂。
谁,是谁?是人还是鬼?
他魂飞魄散地胡思乱想着。
突地间像有什么东西落地声,叮叮当当,悠然油然。
铜板!
是早上的那个孩子?可那个孩子明明已经快死,难道难道,是鬼么!
他肝胆俱裂地撑大眼,冷汗倏地满面。
转着圈的铜板晃晃dàngdàng,如催命符一般,待嗡声加急铜板最终落地之时,一道寒光破空而来,魂不附体的丑态被跨间的剧痛所终结。
“小人无用,那妇人…那妇人逃走了。”家仆诚惶诚恐地推开寝房,却被眼前的血腥一幕所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