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威眼见小东子断气,握紧了双拳怒道:“君侯怎能将他毒死?!”小钱连忙护在我的身前。
我拨开小钱的身子,毫不畏惧:“信王面前我自有话说。”不待李威说话,我又道,“你们是将他带回信王府,或是留下来让我葬了他?”
李威冷冷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小的还是带他回王府,向王爷复命。”
我慢条斯理地折了带血的帕子,微微一笑道:“他是忠臣,请王爷好好安葬他。”
李威看一眼我的伤口,眼中流露出些许敬意,口气稍稍和缓:“是。请君侯放心。”说罢退了两步,一挥手,一人上前扛起小东子的尸身,一人拔下柱上的匕首,向北离开了兴隆里。
小钱命人清扫地上的血和酒,一面又道:“君侯受惊了。”
绿萼受命不准府里的女人出二门围观。此时听说信王府的人已然散去,连忙奔了出来,看见被血浸湿的衣领,顿时哽咽,“姑娘也真是的,流了这么多血还要站在这里和小东子说话。这又是何苦?”
我这才觉出脖颈与脸颊的痛楚比适才qiáng了许多,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他对先帝忠心,应该体面地死去。”
小钱道:“可恨他竟然以为君侯——”
我叹息道:“‘死者复生,生者不愧’[95],说的便是东公公。他下去了,自然就明白了。”
幸而伤口并不深,大夫敷了药,血便止住了。只是伤口疼起来,午歇便没有睡着。绿萼扶我起身时,细细看了看伤处,见没渗出血来,大大松了一口气:“才刚流了这么多血,当真吓死奴婢了。幸而大夫说只是皮外伤,只不知以后会不会留下疤痕?”
我抚着伤处,微笑道:“留下疤痕也没什么。”
绿萼道:“那怎么行?!”
忽听小钱在门外道:“启禀君侯,信王府派了两位女医过来,正在外面候着。”
绿萼放下帘子,开了门,小钱走进屋,在帐外站着。我问道:“女医是信王派来的,还是信王妃派来的?”
小钱一怔,回想片刻方道:“女医说,信王听说君侯受伤了,特意命她们过来诊视。奴婢以为,君侯的伤口说深不深,说浅不浅,又流了许多血,还是命她们进来看一眼的好。”见我沉吟不语,小钱一拍自己的左颊,又道,“奴婢险些忘了,才刚那两个女医说,信王已将东公公送去城外好生安葬了。”
我欣慰道:“那就好。”
绿萼忍不住cha口道:“今日之事,分明就是刘钜不对。”
我笑道:“又说歪话了。”
绿萼道:“刘钜今天早晨若在姑娘身边,大可将东公公抢回来。这下倒好,束手无策不说,还搭上了东公公的xing命。”说罢翻起白眼,甚是不屑,“那刘钜定是整日与华阳长公主厮混,把正事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我笑道:“华阳长公主现在睿王府中住着。王府重地,以为是咱们府上么?刘钜如何能随意出入?”
绿萼道:“纵然不是,也是心不在焉的。”
小钱向门外望了一眼,道:“绿萼姑姑小声些,这两日银杏姑娘正不痛快,小心让她听见了。”绿萼这才扁着嘴不说话。
我笑道:“那就将女医请进来吧。”
信王府的两个女医是老相识了,去年我在信王府受伤时,正是这两人为我fèng合调理的。她二人身后背着木箱,行过礼便躬身站着,眼也不抬。我笑道:“小伤而已,倒劳动两位嬷嬷亲自来一趟。”
其中一个垂眸道:“这是奴婢们应分的。我家王爷还说,他白天不得空前来,傍晚时想来看望君侯,不知君侯得空么?”我听她的口气懒懒的,甚至有些不qíng不愿。且身为大夫,不向我的伤处瞧上一眼,显是极其不愿为我医治了。
我摇头道:“一会儿我便要去青州,恐不得见了。请嬷嬷回禀信王殿下,代我多谢殿下的关怀之意。”
两人似是松了一口气,连忙应了。如此一来,我也不想让她们瞧伤口了:“我的伤是皮外伤,已止了血,也不痛了。两位嬷嬷请回吧。”说罢命小钱拿了赏钱,亲自送两人出去。
绿萼道:“姑娘怎么又不让人瞧了?”
我叹道:“这两个女医是信王妃的人,只怕是临时被信王支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