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馨茫然摇头。我支开窗户,只见新服侍高曜的两个小丫头躬身立在殿门外,芸儿跟着高曜有说有笑地进了启祥殿。“太后和周贵妃都没有荐人进宫,如此我就仔细了解小姐们的家世如何,品格如何,才qíng如何。后宫女官本不当与外臣有一丝往来,可照这个qíng形,也难免那些刺史夫人、侯府太太,都会来宫里走动。不是前几日,连樱桃都送来了么?重用一个人,也是将他架在火上、放在油中。即使没有今天这件事,想来我也很难在长宁宫住下去了。”
芳馨道:“原来姑娘早就知道!”
我一笑:“我从前只是怀疑罢了,今天方始确认。”
雨后,四处dàng漾着淡淡的泥土气息。眼前并不明亮,外面也并非暗沉。李氏带了宫女们来来往往,轻快的笑声清晰可闻。正自无聊,锦素果然来了,一见面便施礼下拜。我忙扶起她:“快别行礼了。”
锦素笑道:“姐姐是圣上亲自提拔的正六品女校,不可不拜。”
我笑道:“什么女校,我和妹妹是一样的人。”
锦素笑道:“姐姐此言差矣。我听琼芳姑姑说,宫中妃嫔分五等,皇后以下,贵妃居一品之位,位比亲王,妃居三品,位比公侯,嫔居五品,媛居六品,姝为七品。姐姐身为正六品,已经和当年的慎媛比肩了。若是来年新进些位分低微的妃嫔,见了姐姐都要行礼呢。”
我摇头道:“咱们是女官,何必与妃嫔比?”
锦素道:“总是在一处过日子,哪里能不比?倘若做到女典和女参,就只比妃位低一些。若能掌管后宫大权,就更是炙手可热了。这也不是没有先例。姐姐年纪轻轻,已是正六品,又领着皇后的差事,依我看,也只一步之遥了。”
我随手将榻上散乱的书籍拾掇整齐:“我可不敢想这些。安安分分地将差事办好,也就是了。”
若兰捧了一只锦盒上来,锦素亲自揭开盖子,只见木盒中盛了四锭黑沉沉的墨块。锦素道:“妹妹身无长物,仓促之间没有什么好东西可以贺姐姐高升。唯有前两日我亲自做的几锭墨,还可以拿出来奉送。这些墨锭都是掺了香料的,姐姐拿来写字作画,独有一点幽香。还请姐姐笑纳。”
我亲自接了。果然一缕幽香,袅袅渗出。“多谢妹妹。用了这样多的宫墨,哪有一锭能及得上妹妹的心思。”说罢命绿萼收了。
忽见锦素红了脸,低头摆弄腰间的白玉扣,好一会儿方对若兰道:“你出去和绿萼她们逛逛再来。”待若兰出去,锦素依旧低眉不语。
我忍不住问道:“今天见你特意从永和宫来长宁宫寻我一起到前面去,就知道事qíng不寻常,究竟是什么事?”
锦素顾左右而言他:“也没什么……原本是我一个人来的,谁知临出门碰上了封姐姐,见我要往长宁宫来,便也跟了来……”说着吞下一大口茶,又道,“今天早晨太子殿下上学去了,贵妃娘娘便对我说,待她出征归来,便要给我赐婚……”
我吃了一惊,一口茶险些喷了出来。只听锦素又道:“我还没到十五岁,不想这样快嫁人。不过才做了三年女巡。可是贵妃娘娘一定让我嫁人去,我苦求不果。姐姐快帮我想想,怎样才能留在宫中?”
我脑中一片茫然,竟不知怎样作答,良久方道:“贵妃娘娘一向疼你,你去求她,她怎能不允?”
锦素叹道:“娘娘看起来柔顺,实则执拗。只说这次出征的事,陛下本是不准的。可娘娘坚持要去,陛下也无可奈何。连天子都没法子的事,我又能怎样?”
我想了想道:“妹妹知道贵妃赐婚的缘由么?”
锦素道:“娘娘说,女孩子终究是要嫁人的。趁她还在圣上心中有点分量的时候,早日寻一门好亲事,她也就放心了。”
我笑道:“娘娘把你当女儿看,才将你的终身大事放在心上。”
锦素低低道:“我知道,娘娘是待我好。可是赐婚也就罢了,何必这样早便嫁?再等两年不好么?”
“你可知道娘娘要将你嫁给谁?”
锦素道:“娘娘说,是庐州刺史之子。”说着又急道,“我连他长得什么模样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嫁给他!”说着赌气似的转过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