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答道:“汉末幽州名将。为郡吏时,太守有罪,敕令槛车征入京中,公孙瓒变装,于路侍奉,不离不弃。时人称赞有加。”
银杏双颊一红,露出一抹喜色。她走上前来,将手炉双手奉还:“这个……还是还给你。你有心病,经不得冷。”
我正要接过手炉,忽而迟疑:“你怎知我有心病?”
银杏冰冷的指尖在我手背上一跳:“我在御药院当差,所以知道。”秋兰连忙用厚厚的棉被将她裹住,扶她坐在青布褥子上,“快些睡吧,少说些话。”
我追问道:“瞧你的年纪,至多不过入宫两三年。这三年我不在宫中,你究竟是如何知道我有心病的?”
银杏侧身倒下,不答我话。秋兰道:“是我告诉她的,我在宫里十几年,又在御药院管着药库,怎能不知你的心病?”说罢抛了一幅被子过来,“他们定是忘记给你送被子,你先用这个,早些睡吧。”
我心中甚是疑惑,追问道:“你刚才说皇后气虚血亏,邪毒凝积。这些是谁告诉你的,还是你识字,所以看过皇后的脉案?莫非你识药理么?”
秋兰chuī熄了蜡烛,扯过银杏的被子,侧卧在她身边。黑暗中不便再问,我只得摸索着归拢了身下的gān糙,解下斗篷覆在身上,方展开被子。正要躺下去,忽听门外有人呵斥道:“瞎了眼的狗崽子,怎么把朱大人关到这里?还不请出来。好好收拾出一间,再多多弄些热水热炭热被子来。”几个内监唯唯而去。
狱中三个人同时坐起身来,只听咯啦一声,门开了。接着眼前一亮,李瑞提了雪白的宫灯走了进来,欠身道:“大人奉皇命省罪,实在不便在此处,还请随我来。”
第二十一章 君子落难
三年未见,李瑞竟又胖了好些,年届天命,已有衰老之相。想是他仓促得知我入狱之事,从家宴上匆匆赶回宫,虽然罩了一身素衣,身上却有新鲜诱人的ròu香。他亲自提了宫灯引我进了一间空房,gān糙是新换过的,铺了厚厚的褥子,两幅青布棉被齐齐整整地叠在脚头。小内监提了两桶热水,搬了一盆炭火进来。李瑞接过内监手中的青瓷灯台,挥手命人出去。几人躬身退了出去,提着宫灯远远地站在门外一丈之地。
我看他们走远,不待李瑞说话,便敛衽行礼:“得大人如此照拂,玉机感恩不尽。”
李瑞忙将灯台放在窗台上,扶起我道:“大人不必客气,这本是下官应做的。”
我垂首道:“我已被免官,又是罪人。大人唤我玉机就好。”
李瑞脸上满是痛惜之色:“下官不敢。他们到家里来,说大人被圣旨发落到了这里,下官初时还不信,连问了好几遍方能确信。大人究竟因何获罪?”
我叹道:“今夜皇后召见,我应对不善,惹皇后生气了。”
李瑞的身子晃了一晃,肩头撞到了土墙上,洁白的衣衫顿时染上一片灰huáng之色。他大惊:“这么说,皇后娘娘忽然薨逝,是大人……这……这如何是好?”
我淡淡道:“已是这步田地,还能如何是好?恐怕玉机要在这里长住了,倒给大人添麻烦,说不定还要大人为我收尸。”
李瑞向地下啐了三口:“忌讳忌讳!尚未到死路,大人万不可如此灰心。大人放心,只要大人在这里一日,下官定当竭尽所能,不教大人受苦。”
我心中感动,摇头道:“玉机不敢教大人担罪责。”
李瑞道:“下官自有分寸,大人不必忧心。”唇齿间是信誓旦旦,神色间却满是绝望的怜悯,“其实下官知道,皇后病痛多年,全是因为一些家门丑事。当年大人查出皇后长兄长姐的罪行,已是大大得罪了皇后。这……总是不行的。”
我顿时怔住。他虽不知内qíng,倒说对了八九分。此人憨厚义气,却也不失dòng察力,诚然是一位敦敏长者。心中的敬意油然而生,遂屈膝深深一拜。李瑞俯身扶我:“大人何故如此?快快起来。”
我恳切道:“玉机窘迫至此,承蒙大人不弃,推心置腹,玉机铭感在心。”
李瑞亦唏嘘不已:“大人说这些做什么?若没有大人指点,我李瑞焉有今日?大人好生歇着吧,明日还要早起呢。下官先告退了。”又指着灯台道,“这盏灯就留在这里,火折子也留下。”说罢从怀中掏出火折,双手奉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