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师_作者:小伍(965)

2017-11-04 小伍 古代言情

  启chūn道:“都说刘公子的功夫好,不知他师从何人?”

  刘钜从不愿意向外人透露他的师从,我自然也不能说。“一会儿他来了,姐姐何不自己问他?”

  启chūn笑道:“这位刘公子可当真神秘得紧。一会儿他来了,我要仔细瞧瞧他的路数。”

  正说话间,一阵剑风贴着面颊扫过,华阳不知何时突然欺近,雪白的衣衫在我脑中化作一片茫茫冰寒。宵练剑光bào涨,将日光卷成一道血气,直透胸臆。我立刻被迫得透不过气,眼见剑尖一点幽光,凝聚在华阳满眼的杀气之中,越来越近。

  启chūn大惊失色,连忙伸掌推开剑尖,却听铛的一响,剑尖被一枚金huáng色的暗器击偏,宵练脱手飞出,向西北斜飞。启chūn的眉心拧成一团,痛哼一声,掌心鲜血迸溅。三棱梭穿过启chūn的手掌,嵌入廊柱之中,血珠如雾扑入尘埃。

  我胸口一松,也顾不得心痛,连忙上前查看启chūn的伤势。启chūn虎口处dòng穿,皮ròu翻起,一片血ròu模糊。她以左手握住右腕,痛得面色苍白,满脸冷汗。

  忽听侍卫的声音此起彼伏:“刺客!护驾!”但觉眼前一道暗影闪过,只见刘钜自后园最高处的戏楼翩然而下。我又惊又喜,这才略略放下心来。

  谁知华阳长剑虽然脱手,却不折不挠地追了出去,竟然挽住了银丝剑穗。手腕一转,长剑又回到了掌中。脚尖在栏杆上一点,宵练的灰影自半空直扑向我。

  启chūn忽然抬头惊呼:“妹妹!”绿萼尖声惊叫起来,银杏跃上相救,已然不及。

  兔起鹘落之间,背心一凉,像在冬日里急饮了半盏冰碗。名剑入体,当真是一点也不痛,我的心仿佛还盼着能再深入一些。但是并没有,凉意迅速散去,一股暖流自身体最深处汩汩而出,带走了我所有的力气。银杏和绿萼连忙上前扶住我。绿萼满手是血——我的血。

  一道青影驱散了宵练的剑气,华阳尖声惨呼,又戛然而止。刘钜紧紧扼住了华阳的咽喉,华阳半个脚掌已然离地,随即乱踢起来。她的双手紧紧扣住刘钜的右腕。刘钜已夺去宵练,左臂一震,宵练眼睁睁断为七八段,颓然落在刘钜的脚边。

  启chūn深深吸了一口气,颤声道:“刘公子——不可对华阳长公主无礼!”

  我的心似被刺破,鲜血浸湿了半个身子。然而我并不觉得难过和恐惧,甚而有些欢喜与欣慰。我的血还是热的,我欠她的,终于都还给她了。

  半昏半醒间,我挣扎着说出最后一句话:“放下长公主……殿下。”

  一个男子撑着一柄龙纹油纸伞,独立在雪中。伞沿锋锐,将天地切割成上阔下窄的青白两片。一身白衣融在漫天风雪之中,那柄伞就像一枚cháo湿的月亮。他的脸藏在伞下,只露出消瘦的下颌。我一度以为那是高思谚,走近才发觉,那是一张极其陌生的面孔,陌生到连五官都模糊不清。我甚是失望。转念一想,我毕竟是高思谚的仇敌,他怎会亲自来接我?茫茫孤寂,无边无涯。至少我已偿清了血债。

  眼前一片苍茫,听觉却变得异常灵敏。在jiāo缠如乱丝的众多哭声之中,那个最痛心最绝望的声音,是母亲的悲泣。即使踏上huáng泉路,我也是孤魂野鬼。这才是我的报应,至死不休。突然来到的死亡像一个盼望了很久的隆重日子。我驻足观望,细细体味。

  不知过了多久,哭声渐渐隐去。宵练灰冷的剑光、华阳杀气腾腾的目光和启chūn掌心的血光糅杂jiāo错,在我脑中回旋了千百回。剑气透体的窒息和剑刃的清凉jiāo替袭来,忽然背上一紧,我醒了。

  眼前一片漆黑,好一会儿才渐渐分明。因伤在背上,我只能靠着厚厚的锦被,侧身躺着。目光平视处,是一道侧卧的身影。糊窗明纸被月光浸得幽蓝,绿萼在窗下蹙眉浅眠。烛火才熄灭不久,焦曲的灯芯上逸出一丝青烟,似脑中的风bào化成了一缕呜咽。

  我回手去探背上的伤,伤口受到皮ròu的挤压,我痛得倒吸一口凉气。绿萼顿时从榻上跳了起来,快手快脚地重新点起灯。屋子陡然一亮,我忍不住遮了遮眼睛。绿萼听见动静,移了灯过来查看。她张大熬得发红的眼睛,喜极而泣:“姑娘醒了?!”

  口中gān涩,全是药汁的苦味。我吩咐道:“倒杯水来。”绿萼连忙扶我坐了起来。我一面喝水,一面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