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回手,看看掌心,脸色绯红,却眼神坚定地对我绽放暖如chūn风的笑。跳动的火光映衬在他雕塑般的侧脸上,微风拂过,扬起的点点火星飞旋。繁星闪耀,篝火半明,温暖笑着的少年,时间倏然定住,又是一幅值得收藏的心灵画像。
回到帐篷后,在枕上翻来覆去,还是有些亢奋地睡不着。每晚挥之不去的乡愁,居然今天被这样小小的鼓励打退到角落里去了。想起他那句“你可以的”,满心温暖。轻声对自己说:艾晴,你可以的。
迷迷糊糊快睡着时,突然想到司马迁的《史记》是汉代才有,我提早泄露了太史公的巨著。神智一下子转醒。哎哟,真是太不小心了。但愿他听过就忘,不会到处去找这本书看。
※※※
作者有话要说:
GIVEMEFIVE:美语,跟对方击掌所说。用于鼓舞人心激励士气,five就是5个手指头之意
6.少年时:我参加的第一次讲经
三天后的中午时分,眼前出现了一片绿洲。看久了单调的漫漫huáng沙,突然能见到大片绿色,真是让人振奋。丘莫若吉波告诉我这就是文叙尔。
嗯,文叙尔,他第一次见我时提过。反复念这个好像有印象的地名,肯定有个相对应的汉名,可是实在记不起来了。正绞尽脑汁时已经到了城门下,突然被西域风格的音乐包围,欢快的曲调煞是悦耳,一支盛大的迎宾队伍在朝我们欢呼而来。
沿路到城门,搭起了好几座帐篷。里面没有人,反而是些佛像。从雕刻工艺上来说,应该是上品。原来坐在糙地和地毯上的人都一一起立,端着一盘一盘的鲜花恭恭敬敬地送到母子面前。母子俩双手合十回礼,接过鲜花送到佛像前将花散到佛像身上。
我看着这个奇怪的仪式,注意到仪仗队为首的那个男人:四十来岁,身材健壮魁梧,前额短发中分,但额后却是长发编成辫子盘在头顶,用绣金线锦帕包住,带镂金双凰纹饰头冠。身着红色菱纹缀金珠袍,上fèng圆形金泡饰,下蹬……等一下,我又犯职业病,尽把眼前的活人当文物研究了。
虽然听不懂,也能判断出这是王室成员出来迎接,那个浑身上下都是珍贵文物的就是国王本人。虽然美女吉波也受到毕恭毕敬的对待,可是这么高规格的迎接仪式针对的主角很明显是丘莫若吉波。
我知道丘莫若吉波绝不是个普通僧人,不过再怎么聪慧他也只有十三岁,还不是能出大成就的年龄。他肯定在僧人之外还有别的身份,譬如说高贵的血统什么的。我心意一动,他该不是王室成员吧?难道他是个王子?呵呵,佛祖释迦牟尼得道前也是个王子呢。
我们没住寺庙,而是住在王宫一个华丽的宫殿里。不过说华丽也绝不能跟中原王朝相比。西域因为gān旱,房屋以简单的木骨泥墙为主,屋顶是平顶。用土墙砌的房子已经属于高档建筑了,通常只有官署,寺庙,宫殿才能享受土墙待遇。
我们现在就住在这样一所五开间的豪华大宅里,那个不知啥国的国王又配了十个人服侍。这次我有了个单人间,吉波看服侍的人太多,还给我派了个侍女来。我下达的第一个指令就是:我要洗澡。
小说里常出现的温泉啊,花瓣啊,超大浴桶啊,在这里通通都没有。其实条件简陋,胰子擦在身上的味道也没肥皂好。不过我先天乐观,能在huáng沙浸yín十来天后洗个澡,已经心满意足了。
晚上教学时间我迫不及待地问他的身份。结果丘莫若吉波挂着雷打不动的淡定表qíng说:“眼、耳、舌、身、意都不是真实存在,何况名与位?”
他居然跟我掉佛教的唯心论,答了也等于没答。我狠狠地瞪他:“是是是,四大皆空,一切皆空!庄生梦蝶,不知庄生是蝶,还是蝶是庄生。”
没想到我冲口而出的庄生梦蝶竟引起他极大兴趣,坚持要我讲这个典故。我只好告诉他:“中原chūn秋时有个哲人叫庄周。他有一次做梦,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蝴蝶,完全是一只欣然生动的蝴蝶,十分快活适意,全然不知道自己是庄周了。一会儿醒来,才惊讶自己原来是庄周。人生如梦,所以他弄不清楚到底是庄周梦见自己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梦见自己变成了庄周。”
他静静沉思一会,然后说:“天竺有一说:世间万物皆是Brahma的梦。一旦Brahma梦醒,便世界消失,一切皆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