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我承不承认,这两年来我即便是恨着他,心心念念地要遗忘他,其实心心念念地要遗忘的时候就是在思念着他。两年来,我像是个寄生于回忆中的可怜虫,任凭回忆将自己缠成茧也毫无悔意,而思念就像是从心底抽丝一样,隐隐作痛,绵绵不尽,白天向往着夜的黑,夜晚降临时又期盼着天明,没有尽头,无法终止,我实在是受够了这样的折磨。
这么一想,我忽然觉得很悲哀,其实我还是爱着他的,因为爱,所以卑微,因为爱,所以懦弱,因为爱,所以期盼。
因为爱,只是因为爱,所以不忍离开。
可是他未必懂得。
不过总有好消息,这其间我通过阿庆得知,我们录的那部广播剧大获成功,上海戏剧演艺中心已经开始在排练舞台剧了,预计年底就可以与观众见面。而冯客做完这一切后就从电台辞职了,现在在北京某艺术学府电影学院进修,为他的理想继续奋斗。出乎意料的是,老崔并没有qiáng行挽留他,老崔给我打电话询问我的培训qíng况时说:“我早就知道他想走了,以前很舍不得,但后来一想,他还年轻,我没有理由阻碍他的前程。”
“那麦子呢?”
“别提那死丫头,真没出息,算我白养她了。”老崔一提到他那叛逆的女儿就来气,“冯客走了不到半个月,她也跟着去了北京,也进了电影学院,说是学编剧,你说她的专业是金融,跟编剧八竿子都打不着,她学那玩意gān什么!”
“这就是爱qíng的力量,你应该理解。”我由衷地说。老崔嘿嘿地笑,感叹道:“是啊,这丫头身上那股子劲跟我当年真是如出一辙。”
“要不她怎么是你女儿呢。”
我了解老崔,嘴上说得那么狠,其实内心很欣赏女儿,更欣赏拐走他女儿的冯客。我给冯客打电话,说起这事,他在电话里哈哈大笑,“有什么办法呢,你说,老崔的闺女这么大岁数都嫁不出去,他对我有恩啊,于qíng于理我都得帮他卸下这个包袱吧……”
这个臭小子,得了好还卖乖!
第十八章 再美好也经不住遗忘(3)
祁树礼偶尔也给我打电话,他不知道我跟耿墨池住一起,几次都说要飞到上海来看我。那天晚上他又打电话过来,耿墨池刚好就坐在旁边沙发上看一份合同,我支支吾吾闪烁其词的样子引起了他的怀疑,挂掉电话后他问我:“谁打来的?”
“哦,一个朋友,长沙的。”
“男的女的?”
我本来想说女的,但一看他凌厉的眼神,还是老实地说:“男的。”
他盯着我,“还有呢?”
“普通朋友而已。”
“普通朋友三更半夜的打电话过来gān什么?”
“没什么,就是问候下。”
啪的一声,他将合同书甩到茶几上,拉直了两道浓眉:“他是谁?”
刚好那天我的心qíng也很不好,下午给母亲打电话时被她训了顿,母亲质问我为什么待在上海不回去,我说是单位派我在这边培训,母亲不信,唠唠叨叨讲了一堆,我心里憋屈着呢,这会儿又被他训,我顿时就毛了:“他是谁与你有什么关系?我有我的生活,你也有你的生活,我们两年前就已经互不相gān,我现在在这里照顾你完全是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你是病人。”
他眉心突突地跳,一触即发:“我是病人?”
“你gān吗这么凶啊,我说错了吗?你别一天到晚板着脸给我看,要不是瑾宜把你的病说得快要死了的样子,我才不会待在这里给你当用人!”
湖南人的xing子就是辣,像我就是典型的湖南人xing格,忍耐到了头就开始张牙舞爪,一肚子怨气终于找到了发泄口。我的嗓门不经意已经提高了八度,而且因为职业的关系,还是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字正腔圆:“用人你还给工资吧,我给你gān活照顾你,你连声谢谢都没有还整天给我脸色看,我上辈子欠了你的啊,你凭什么对我颐指气使?”
“哟,你对我的意见还蛮大的啊。”我一怒,他反倒像看戏的了,好像很乐见我生气,“有意见就跟我讲,gān吗闷心里呢?我并没有把你当用人使唤,我就是看不惯你装出一副卑躬屈膝的样子,因为我知道你的底子……喏,你现在就露出本相了,这才是真实的你嘛,我看着心里踏实,不然我老担心你背地里给我捅刀子,或者在我的牛奶里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