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这些年,我一路就是在疼痛中走过来的,揪心断肠撕心裂肺的痛楚不是没有过,而是太多太多,痛过之后的疲惫往往比痛楚本身更难受,那感觉就像是被掏空了一样,整个人都是虚的,缥缥缈缈,半夜梦回常常分不清自己身处何地。
可是即便再痛,还是要生存,要活着,要呼吸。虽然最痛的时候恨不得自己没了呼吸,但总还保持着最后一点理智,让自己不至于被绝望吞噬活下去的勇气。
听说很多人就是因为没能守住最后一道理智的防线,于是走上绝途。就像那日后的第二天醒来,我翻开报纸,打开电视,无一不是那个可怕的新闻,巨星张国荣在香港跳楼身亡。
出事的那天正是愚人节,哥哥(粉丝对张国荣的昵称)用他的纵身一跃结束他辉煌传奇的一生。很多人都以为是哥哥给粉丝们开的玩笑,因为实在是太突然。那些天报纸上连续多日都是整版整版的悼念专题,电视里不间断地播出哥哥的生平和粉丝们聚集在出事地点恸哭的场景。我也跟着哭,因为我也是哥哥的粉丝,经常在节目里播放哥哥的经典歌曲,我想从今以后4月1日在所有哥哥的粉丝心中将是一个黑色纪念日,愚人节再也不是娱乐的节日。而这一天对我而言,除了是偶像的祭日,也是我爱qíng的祭日。愚人节的玩笑,足以让我铭记一生。
最灰暗的那几天,我整日地站在自家阳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真想跳出阳台,不是往下跳,而是往上跳,那浩瀚无际的天空外一定是另一个世界,没有忧伤没有怨恨没有纷争的世界。不知道为什么,我经常会想到那个被我扼杀在腹中的孩子,他(她)现在应该就在那个世界,他(她)一定变成了一个天使,挥着洁白的翅膀看着我,无时无刻不在看着我,令我无处遁形。半夜梦醒,我常常无故听到婴儿的啼哭,细听又仿佛是风声,于是失眠的恶疾卷土重来,我整夜整夜的睡不着,不得不借助药片。
那天我又站在阳台张望天空,祁树礼来了,他在楼下停好车,一抬头就看到了阳台上生了根的我。
“考儿,下来吧,我请你喝咖啡。”他在楼下喊。
我冷冷地看着他,没反应。
“下来吧,你这个样子很让我担心,出来透透气你会感觉好些的。”
我还是无动于衷。祁树礼不放弃,跑到楼上来按门铃。当时正是午休时间,我怕吵着邻居,只好去开门,跟他去了上岛咖啡。在家里宅久了,突然置身阳光明媚人cháo涌动的街头会有些不适应,咖啡厅里倒是很安静,祁树礼选了个靠窗的位置,阳光透过身边的落地窗照在铺着绿格子桌布的橡木桌上,咖啡杯上的艳丽图案因为有了阳光的照she变得越发生动起来,金属小勺子搅动杯子发出的清脆声音也很悦耳。我点的是卡布奇诺咖啡,滚烫的咖啡让我冰冷的血液渐渐回暖。
“你瘦多了,考儿。”祁树礼看着我,他点的是最苦的黑咖啡,没有放糖。
“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我转移话题,太久没有说话,发现声音整个都是哑的,把自己都吓了一跳。我本能地抚着喉部,有些担心这样的嗓子能否继续在电台做节目,我已经好些天没去电台上班了,一直在家休病假。
“你嗓子怎么了?”祁树礼也发觉了我嗓音的异常。
“没事,这几天有点感冒。”我掩饰地低下头,小心地搅着杯中的咖啡,热气瞬间蒙住了我的眼珠,眼前模糊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祁树礼放下杯子,轻叹:“考儿,都过去了,就不要再想了。你未来的路还很长,人总要向前看才对。”
“你误会了,我不是因为那天的事难过,我是因为我的一个偶像刚好在那天去世,所以qíng绪有些低落。”我觉得这个理由足够充分,因为哥哥去世,我确实很难过。而我眼前的这位先生则一脸懵懂,推了推眼镜:“偶像?谁啊?”
我诧异地看着他,当他是外星怪物。
祁树礼可能也意识到自己孤陋寡闻了,用现在的话说就是OUT了,他不好意思地耸耸肩:“我,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没事,像你这种整日关注道琼斯平均指数的人,对演艺界的新闻如何会有兴趣。”
“那听你的意思,我是个浑身充满铜臭味的人,只关心钱?”
“这无可厚非,谁不关心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