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说越是带怒,“我本来也没有想到要什么三宫六院,就连贤妃都是你长袖善舞,替我游说而来----可是你虽然把她们引了来,却根本不愿我略加亲近,暗中使力,让所有人都对你惊恐畏惧。”
他深深叹气,仿佛不胜疲惫,“这几年来,你哭诉景渊帝那一把火让你不能有孕,但朕也已经替你出了气,你还要怎样呢----为了替你报这仇,我违背了刑部上王侯的惯例,没有给景渊帝一个体面的死法,而是断尽他四肢,乱剑齐下,几乎是千剐之痛----那样血流汪洋,你还有什么不满意地?”
仿佛一道雷电霹雳而下,连檐下的凉风在这一瞬也化为yīn森,宝锦的耳中却被这一句灌满,连天地间也回响着这声音----
乱剑齐下……千剐之痛……
她手中茶盘咯咯作响,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果然是他……是他!
殿中两人也仿佛察觉到门外有人,皇帝微微一瞥,“什么人在那鬼祟,进来!”
宝锦面色惨白,有些蹒跚地走了进来,险些被那高门槛绊倒。
皇帝见识她,面色缓和下来,见她神气不对,以为是被自己夫妻争执吓着了,于是温言道:“你把茶放下,没什么事就不要上来伺候了。”
皇后冷冷一笑,“万岁可真是怜香惜玉哪!”
宝锦对她的讥讽听若罔闻,如果木偶一般,浑噩着走出寝殿,直直朝自己侧殿走去。
“你怎么了?”
好似有人在问,但她也没有回答,仍是直挺挺向前。
有人用力将她的肩头一扳,她麻木的回头----
目若朗星,气宇轩昂,着一身朱紫蟒服,却正是多日不见的云时!
第一百八十五章 弦上
云时远远见到那抹倩影,心中不禁一动,继续多日地烦闷也随之消散不少,他三两步赶了上去,正要招呼,却从侧面弹道了宝锦地神qíng----
那是失魂落魄、近乎行尸走ròu地模样,涣散的重眸,完全不似初见面时候的澄清明澈,却好似被摄取了心智,绞碎了灵觉。
“你怎么了?”
他用力扳过她的肩头,剧烈摇晃着。
秀丽纤雅的少女宛如上好的傀儡偶人,黑瞳中仍是迷茫一片,云时痛心而惊诧地凑近她的脸,只觉得那尖细下巴近乎皮包骨头,比刚见面时又瘦了不少。
她在宫中……过得不好吗?
云时的心咯噔一沉,心头仿佛有一根针不紧不慢地刺着,他暗笑自己的愚蠢----这样吃人不吐骨头发的宫廷,她又出身贱俘,即使有皇帝宠爱,又能好到哪里去?!
他缓缓的轻吐一口气,虽然是三伏酷暑,声音却极为冷然,“有谁敢欺负你吗?”
因这突然一声,宝锦的黑瞳仿佛被冻结的玉石,在下一瞬氤入水气,微微转动之下,总算有了些活气。
欺负……?
她轻轻的笑了,吐气如兰,却近乎鬼魂的低语妖惑,“确实有人欺负我呢……”
云时不自觉地嗅到她身上清雅的梅香,胸中的雪在这一瞬热烫燃烧,然而那样哀婉奇异的声调,却让他心中的刺痛更加彻骨。
“是谁?”
宝锦幽幽地看向他,似笑非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是我……?”
云时下意识的一惊,“为什么是我?”
那幽淡梅香更甚,馥郁清雅,他的手掌微微出汗,却只听少女低声道:“若不是你。我又恩么会落入这见不得人的所在……”
云时一时语塞。面色也为之一黯,他咬牙道:“是我无能,任由你被掠劫入宫。”
宝锦轻声笑了起来。打断了他的话,“天子地权势,这世上有谁能抵御呢……”
她眼波流转。仿佛不胜哀愁。顾盼之间,却带着无邪地蛊惑。“除非,你能比天子更qiáng。”
云时身上一颤。仿佛从未认识过她似的。深深凝视着眼前柔弱的少女。
“做什么那样看我?”
少女巧笑倩兮,亭亭玉立犹如池中莲花。“若你真想把我从这里救出,你必须比天子更qiáng。”
她声音清婉,却带着不容置疑地决然,云时身上一颤,不期然,心中昼夜所想,又开始浮现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