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头来看着我,忽然紧紧握住我的手,面孔有些扭曲,好像是在qiáng忍着什么。
我不会说话了,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过了好久,我听见康婕轻声问他:“出了什么事?”
就是在许至君把我从湘江里捞回来的那天晚上,我昏迷着的时候,李珊珊来看过我之后就回家了。
李总收回了那套公寓,他最后跟李珊珊说:“给我戴过绿帽子的女人,你是唯一的一个,你不要以为事qíng就这么完了。”
她苦笑着问他:“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你还能把我怎么样?”
她没有意识到,她还有一张漂亮得像洋娃娃一样的脸。
那天晚上她和宋远一起回他们租的那间小房子,在楼下的时候,宋远想买点水果,她就一个人先上去了。
那是一间破旧的老房子,自从他们两个人都失去经济来源之后,便只能住在这种连楼道里都没有灯的地方。
她摸黑把钥匙cha进锁孔,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叫她,就在她回头的那一刻,一种本能的直觉让她不由自主地用手挡住了迎面泼来的那些液体,可是仍然有一部分泼在了她的脸上。
剧烈的疼痛伴随着皮肤被烧焦的气味,她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稍后赶来的宋远在楼梯口被那个仓皇逃窜的男人撞倒,太黑了,他没有看清楚那个男人的长相,只隐约看到了那个男人的手臂上有一条很大的文身。
文身的形状,很像是一条龙。
宋远他哆嗦着嘴唇,无限哀伤地看着我,说:“珊珊,被毁容了。”
我从他的瞳孔里看到同样无限哀伤的我自己,我想起那次喝了酒,李珊珊抱着我跳舞的时候,嘟嘟囔囔地说:“我知道我要付出代价的,但是我觉得值得”,顷刻间,我忍不住落下泪来。
我紧紧地抱住宋远,任何语言的安慰在此时都是匮乏的,我想一个拥抱的力量也许qiáng过一万句苍白的宽慰的话语。
康婕在他身边坐下来,她也开始流泪,许至君呆呆地站在旁边,也忘记了言语。
我的余光之中看见站在客厅里的孔颜和周暮晨,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孔颜会出现在这里了,她毕竟还是李珊珊的姐姐。
他们在一旁静静地注视着我们,我没有去看他们的表qíng,到了这个时刻,我什么都不想计较了。
我只祈祷那个躺在卧室里的女孩子,她以后的人生,再也不要有任何的波澜。
孔颜忽然轻声说:“男人最大的幸福是ròu体有时可以和感qíng彻底分开,女人最大的不幸是ròu体有时可以和金钱联系起来。”
在寂然无声的房间里,再轻的声音都显得尖锐和突兀,我们都将目光投向她,她脸上是一抹凄厉的笑。谁没有开口之前,我走上前,一个耳光扇到她的脸上。
我清清楚楚地说:“这个耳光不是为了珊珊,是为了我自己,几年前你扇我的,我现在还给你。”
孔颜捂着脸,怔怔地看着我,周暮晨去拉她,她一把甩开他的手,指着我和康婕,忽然笑了。
我知道她要说什么,就是那件成功离间了我和康婕的往事,在这个时候,又成为了她的武器。
康婕走过来扶住我,她现在总是经常皱着眉头,好像再也没有什么能够让她开开心心大笑的事qíng了。
消失的不仅是曾经一腔孤勇的程落薰,消失的还有曾经神经大条的康婕,曾经洒脱率xing的罗素然们曾经刻薄毒舌的李珊珊,当然……还有曾经风流倜傥的林逸舟。
孔颜指着我们,摇摇头,轻蔑地笑着说:“真是姐妹感qíng好啊,啧啧。”
一直没有说话的周暮晨,终于忍无可忍地把她从地上拖起来,恶狠狠地说:“孔颜,事qíng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你能不能不要再提了,今天我们是来看你妹妹的,你搞清楚状况好吗!”
我说过,孔颜跟我有一些相似的地方,比如我们的不识时务,就像这一刻,她明明应该静默,可是她没有,她嘴角那丝轻蔑的笑始终没有消除,她bī视着周暮晨:“你心虚什么?当初做得出来,今天就不要怕人说。”
周暮晨终于忍无可忍了,他把孔颜摁到墙壁上,喉咙里发出低吼般的声音:“孔颜,够了,你非要bī老子说出来,当初老子根本没有碰她!”
此言一出,我跟康婕互相望了一眼,那一刻,我忽然很想像孔颜那样大笑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