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颜冬雪烧了大锅洗澡水,cha上门,喊王婆婆洗澡。
“我帮您搓搓吧。”
“大姑娘,已经够麻烦你了,我自己能行。”王婆婆叹叹气,眼里含泪。
打从昨天被民兵连抓走起,王婆婆就没合过眼,游街的时候,身上被木棍抽的满身伤,一只眼到现在还肿的像馒头。
不过身体上的痛远不及心里的痛,她的男人和儿子,怕别人指责包庇,跟着别人一块赶她游街,揭她罪行,这是她最无法释怀的地方。
老人光是想想,眼泪就没法gān,颜冬雪瞧着都发酸,泼洗澡水时,站外头直抹眼。
张志刚就在隔壁院,夜里睡不着,出来抽烟,瞧见颜冬雪站外头半天不动,阔步到她跟前,紧张道:“咋了?”
颜冬雪擦擦眼:“没事儿,就是瞧婆婆怪可怜。”
闻言,张志刚放心不少,摘了大帽抹抹头,沉吟道:“简单,局里食堂缺个劈材洗碗的,回头我跟大灶师傅提一提,给安排个临时工,住锅炉房,再匀口饭给她,日子总能过下去。”
“这样也成。”颜冬雪抽抽鼻子,脸上露了些笑。
张志刚就喜欢她笑,也跟着傻乐,低声道:“咱们的事,我跟老家人都说了,他们都巴望着见见你,今年过年我带你去见见他们咋样?”
顿了顿,他又补充:“他们都是乡下人,但人很好。”
颜冬雪乜他:“说啥呢,农民同志跟咱都是兄弟姐妹,一家子的,啥乡下不乡下的。”
张志刚原本还担心她嫌弃,眼下听她这么说,挨了训也高兴,忍不住的就想拉拉她手。
结果被颜冬雪拍开,嗔他:“少动手动脚,我进去了。”
一场秋雨一场凉,几场雨之后,天气骤然转冷,生产队完了工,按工分兑换,刘二柱从公账上支二十块给颜冬青。
对于靠天吃饭的庄稼汉来说,二十块已经算笔不小的数目,但对商品粮户来说,也只是一个月的工资。
拿到这二十块,颜冬青从国营饭店买了酒菜,又给傅冉买了块奶油蛋糕,一块拎回来,还没进门,就听见徐兰英的说话声了,还有小妞妞的嬉闹声。
“娘。”颜冬青进门先喊人。
徐兰英哎一声,转头继续跟傅冉说话。
颜冬青把东西全搁桌上,约莫是奶油味浓厚,小妞妞吮着大拇指,颠颠跑到颜冬青跟前,仰脑袋扯他裤脚,声音细细:“爹,爹!”
颜冬青嘴角微颤,心知这小姑娘是嘴馋了,弯腰抱起,肃着脸纠正:“叫姨父。”
“爹,爹!”小妞妞笑,露出米粒牙。
“……”
“吃,吃……”小妞妞眼瞅着奶油蛋糕盒,小手往颜冬青胸口抓了抓,这是她饿的时候惯有的小动作。
“吃啥吃,回头就送给你亲爹!”徐兰英过来拍她手。
小妞妞还不知道咋回事,只知道姥姥打她了,眼睛里包着泪,扑簌簌的,瞧着怪可怜。
傅冉看不下去,说徐兰英:“您跟妞妞置什么气,她懂什么啊。”
颜冬青给小姑娘抹抹泪,打开纸盒子,默不作声递小姑娘一把汤匙。
小妞妞不敢接,先看眼姥姥。
徐兰英牙疼:“吃吧吃吧。”
小妞妞这才露笑,接过搪瓷勺,挖一勺,她先不吃,举高手给颜冬青:“姨父,吃,吃。”
颜冬青撇开头,哪知小姑娘十分坚持,非要喂他吃一口,颜冬青没法,勉勉qiángqiáng张嘴。
小姑娘全都分一口了,才自己舔舔勺,笑眯眼睛。
“娘,您真舍得把妞妞还给他家啊。”
养猫狗尚且有感qíng,何况是个能说会笑的奶娃娃。
徐兰英哪舍得,把屎把尿拉扯这么大,马家说要就要,她上哪能甘心!
“他家人是脑子坏掉了?妞妞刚生下来那会儿,他们嫌弃,丢垃圾似的往咱家丢,现在又要回去,这是闹得哪门子鬼?!”
徐兰英怎么也想不通。
傅冉也不明白,按说马家辉跟huáng梅已经结了婚,小脚太太没道理再管妞妞,现在没头没脑的过来要,她不信是真心疼妞妞。
娘两个也没往别处想,一旁颜冬青咳一声,开口提醒:“或许是断了后。”
“断后?”徐兰英先是瞪眼,反应过来之后,拍掌就乐:“真要断了后,我立马去他家门口放pào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