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说完,脑门上就挨了一巴掌,接着颜冬青没好气的声音传来:“闭嘴。”
穿过打谷场,一摞摞的秸秆垛堆得比人还高,大概是太过安静,傅冉不觉也放轻了脚步,两人无声走着,颜冬青突然脚下一顿,拽傅冉藏秸秆垛后边,示意傅冉别出声。
傅冉不迭点头,她也听到说话声了,趴秸秆垛后面竖耳朵仔细听。
“烧仓库?你疯了?我不gān!”
“这是组织下的命令,必须服从!”
“那可是粮食啊,你知道有多少万斤?烧了有多可惜?要去你去,我不去!”
“就是多才要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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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激动的争执着,从傅冉和颜冬青不远的地方路过,丝毫没发现他俩。
直到说话声渐远,傅冉才朝颜冬青看,眼神问他怎么办。
好赖在这待过两年,傅冉心里清楚,她和颜冬青大概是碰上打入人民内部的敌特分子了。
亏他们能想得出来,仓库里装的可是几百万商品粮户的供应,要是全烧了,下半年首都上海的商品粮户日子可不好过!
傅冉小声道:“三哥,快去和军官同志说一下,可别真烧了。”
颜冬青看她:“你也别去厕所了,就在这……”
他尽量让自己语气显得不那么流氓:“我背过身看着。”
傅冉一张脸瞬间通红,顾不上其他,到底摸去秸秆垛后头解了手,生怕被颜冬青听见声响,小心又小心。
“三哥,我好了,快走吧。”傅冉小声喊。
尽管声响再小,颜冬青还是听见了水流声,也不大自在,点点头没说什么。
再回生产大院,人群还没散,平时负责看仓库的大爷蹲在土坡上吧嗒吧嗒抽着烟,跟他旁边的同志有说有笑。
颜冬青看一眼,直接走到张志刚跟前,跟他说了几句。
张志刚脸色一变,沉住气的不声张,起身喊民兵连的同志出去。
颜冬雪瞧出张志刚脸色不对,把她弟拉到一边:“咋了?你跟张科长说了啥?”
颜冬青只说四个字:“敌。特分子。”
从解放到现在,全国各地大大小小事故不断,这也是出门必须出示介绍信,招工接待外地人员必须严格审查身份的缘故,不怪老百姓警惕,主要还是时局动dàng不安。
就这样了,还是有除不尽的敌特分子。
正说着,大院门口突然一阵骚动,有人喊:“我咋瞧着仓库像着火了呢?”
另一人道:“我的娘。可不就是……”
仓库里装的可是他们的心血!
众人慌忙搁碗筷,扛扫帚拎水桶往仓库跑,好在火势没蔓延,又有民兵连的同志在,七手八脚的泼水扑火,尽管抢救及时,可还是有上千斤小麦被烧得焦糊。
有个女知青当场就哇的哭出了声:“哪个杀千刀的gān得!揪出来,送去枪毙!”
“对!揪出来审问!bī他jiāo代!”
“十有八九是敌特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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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吵闹闹间,民兵连的同志揪出个穿白汗衫劳动布裤的年轻男人,推攘到人群中间。
有人道:“吴保国?!”
“是从上海下放来的知青吧!”
“说,是哪个国家派来的,有没有同谋?!”
叫吴保国年轻男人死鸭子嘴硬,怎么也不说,庄稼汉们可没那么多耐心,直上脚踢,把他好一顿揍。
吴保国被揍得缩成一团,实在受不住了,抱头喊:“没有同谋,就我一个!”
“撒谎!”傅冉从人群里挤出颗脑袋,小脸红红的指控:“我都听见了,还有个女同志!”
她话音落下,闹哄哄的人群里有人不着痕迹的往后退。
颜冬青头疼,抬手把咯吱窝下的脑袋按回去。
可惜为时已晚。
“啥?小同志你别走,快出来跟俺们好好说说!”
负责看仓库的大爷激动的把颜冬青扯去一旁,傅冉立马被一群同志围起来,七嘴八舌的问。
傅冉说得口gān舌燥,等好不容易被颜冬青带回招待所,有气无力道:“三哥,他们到底在审问谁,怎么倒像是把我当成敌特分子一样……”
颜冬青瞟了她一眼:“活该,让你多话。”